萧烈动作一顿,手上的力道松了半分。
“西侧有一条猎户踩出来的小路,可以通到崖底的溪谷!”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带我去!”
戚清辞甩开他的手,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西侧跑去。
他不能让晏北玄就这么死了。
至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还拉着他戚家全族陪葬。
那条所谓的小路,根本不能称之为路。
陡峭,湿滑,遍布荆棘和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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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清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下冲。好几次,他脚下一滑,身体就朝着旁边更陡峭的斜坡摔去,全凭本能胡乱抓住一旁的树枝和藤蔓,才没有直接滚下山去。
他的手掌被尖锐的石头和荆棘划得血肉模糊,衣袍也被挂得破烂不堪,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但他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找到晏北玄。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下到了崖底。
这里是一片狭长的溪谷,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两旁是茂密的树林。
“分头找!”萧烈嘶声命令,带着亲卫冲进了林子。
戚清辞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选择沿着溪流,逆流向上。
他记得,晏北玄坠落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
“晏北玄!”
他不受控制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狗皇帝!你他妈死哪去了?!”
“你给老子出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溪谷里回荡,显得微弱又可笑。
戚清辞一边找,一边在心里疯狂地念叨。
【你可千万别死透了啊!】
【至少……至少撑到我找到你,让我把这口黑锅甩出去再说啊!】
【你要是就这么挂了,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他的眼角余光,瞥到溪边的一抹异色。
是黑色。
还有……暗红色。
戚清辞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冲了过去,拨开半人高的草丛。
然后,他看到了。
晏北玄就躺在那里。
半个身子浸在冰冷的溪水里,另外半个身子,则卡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那身原本华贵威严的玄色骑射服,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被鲜血和泥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因剧痛而绷紧的肌肉轮廓。
他的额头破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糊住了半张脸,让他那张俊美的面容,看起来狰狞可怖。
更骇人的是,他的左腿,以一个完全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尊贵与威严,凄惨到了极点。
戚清辞的呼吸停滞了。
他……还活着吗?
颤抖着伸出手,不敢碰触,只是将手指探向晏北玄的鼻下。
微弱,但……还有气。
那一瞬间,戚清辞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冰冷的溪水里。
“喂……”
他轻轻地推了推晏北玄的肩膀。
“狗皇帝,醒醒……”
晏北玄的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睁开眼,那双一向锐利的凤眸,此刻却涣散无光,没有焦距。
像是看见了戚清辞,又像是没有。
晏北玄的嘴唇翕动着,发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你……没事……”
戚清辞愣住了。
他以为会听到质问,会听到怒骂,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句关心。
【都摔成这个鬼样子了,还问我有没有事?】
【你脑子是不是也摔坏了?】
“我没事。”他回答,声音干涩得发紧。
听到他的回答,晏北玄那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像是笑意的表情。
他好像放心了。
紧接着,晏北玄又挣扎着,想要抬起手,却只能动动手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话。
那声音,轻得几乎被溪水声盖过,却又清晰无比地钻进了戚清辞的耳朵里。
他说:“别怕……朕……不让你……陪葬……”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戚清辞跪在水中,一动不动。
“别怕……朕……不让你……陪葬……”
那声音很轻,被溪水流动的声响包裹,却一字不漏地钻进了戚清辞的耳廓。
晏北玄的头歪向一侧,眼帘合上,彻底没了动静。
世界,安静下来。
只有溪水还在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岩石,冲刷着晏北玄半边冰冷的身体,也冲刷着戚清辞跪在水中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