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林煜的脊背。野心,如同失控的野火,在胜利的燃料上疯狂蔓延。
“这……这岂非好事?”先前那门客迟疑道。
“好事?”老大夫摇了摇头,“欲要‘无敌’,便需‘无匹’之军。大王对孙将军言,‘凡人之躯,有疲有倦,有畏有惧,有私有心,此皆破绽,皆弱点!’他要求孙将军,务必设法,革除这些‘弱点’,练就一支……嗯……”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带着一丝荒谬的表情说道,“……一支‘不知疲倦、不懂畏惧、绝对服从’的‘神兵’!”
席间一片寂静。不知疲倦?不懂畏惧?这听起来已非训练军队,而是在打造器物,甚至是……妖魔。
“这……这如何可能?”有人失声道。
“老夫亦觉匪夷所思。”老大夫面露苦笑,“然大王意志甚坚。据闻,他已多次召见孙将军,催促甚急。言道,‘寡人予你无上权柄,倾国之力,但有所需,无有不允!唯望将军,莫负寡人所托!’”
林煜能想象出那幅画面:辉煌而压抑的吴宫殿内,野心勃勃的吴王阖闾高踞王座,目光灼灼地盯着下方那位创造出奇迹的兵圣。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孙武的肩上。君王那“无敌”的野望,像是一条鞭子,抽打着他对“完美兵道”的追求,推向一个未知而危险的方向。
“孙将军……他应允了?”林煜轻声问。
老大夫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孙将军……并未直接反驳。他只是沉默。但据宫内侍从传言,近月以来,孙将军独处时,常对着一卷竹简发呆,那竹简……似乎就是他亲手所着的《兵法》十三篇。有时,他会以指蘸墨,在上面涂改,写写画画,状若疯魔。还有人曾听见他深夜在军帐中低语,反复念叨着……‘如何能成?何以能成?’”
老大夫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他似乎……被困住了。困在了大王的无敌野望,与他自身对兵道极致的追求之间。”
宴会最终在不甚热烈的气氛中散去。林煜谢过老大夫,独自走在返回驿舍的路上。
夜色中的姑苏城,灯火阑珊。但此刻在他眼中,那每一盏灯光背后,似乎都隐藏着吴王膨胀的野心和孙武痛苦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