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目光投向了赵大海扛包挣来的那点微薄收入。这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大海,秀兰,我想搏一把。”晚上,在昏暗的棚户里,林卫东看着手里皱巴巴的几块钱,眼神灼灼,“用这钱当本钱,我去市里批发市场看看,进点最便宜又好卖的东西,比如袜子、头绳、电子表电池什么的,摆地摊卖。”
李秀兰嘴唇动了动,想反对,这太冒险了,万一赔了,他们就真山穷水尽了。但看着丈夫眼中那股熟悉的、不服输的火焰,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你……小心点。”
赵大海更是无条件支持:“卫东,你看准了就干!力气活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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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卫东揣着所有的“资产”——五块三毛钱,按照打听来的地址,徒步走了两个多小时,找到了一个庞大的、混乱不堪的露天批发市场。
这里商品琳琅满目,价格确实比内地零售便宜不少。他精打细算,像最苛刻的老太太一样讨价还价,最终用所有的钱,批发了三十双最便宜的尼龙袜、两打彩色头绳、还有一小盒廉价的电子表纽扣电池。
他用一个破塑料袋装着这些“货物”,回到城中村,选择在女工宿舍楼下和一个三岔路口摆起了地摊。
起初无人问津,他甚至不好意思吆喝。直到他学着旁边一个卖甘蔗的小贩,鼓起勇气喊了两声“便宜袜子头绳嘞!”,才渐渐有人围上来看。
价格便宜,东西实用,他的小摊慢慢开了张。一天下来,竟然净赚了一块多钱!
虽然少,但这是一个无比重要的开始!证明了这条路可行!
接下来的日子,林卫东每天早早去抢位置,卖力吆喝,仔细观察什么好卖,然后调整进货品类。赵大海继续扛包提供稳定收入,下班后还来帮他收摊。李秀兰则负责做饭、照顾小小,偶尔也帮着看摊。
生活依旧艰苦,棚户区嘈杂混乱,每天担心治安队抓摆摊,但希望的火苗终于再次燃烧起来。他们的地摊规模慢慢变大,开始卖一些利润更高的太阳镜、折叠伞等小商品。
林卫东的商业天赋在这个混乱的环境中被再次激发。他很快发现,很多打工仔打工妹想给家里寄信寄东西,但邮局很远,汇款麻烦。他立刻增加了一项“代寄信件包裹、代填汇款单”的业务,每单只收一毛钱跑腿费,却大受欢迎,无形中增加了客户粘性。
他的小地摊,渐渐成了附近一个颇有名气的“便民服务点”。
一个月后,他们不仅站稳了脚跟,甚至还攒下了一小笔钱,从铁皮棚搬进了一间稍微像样点的砖房出租屋。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特区,似乎真的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然而,林卫东始终没有忘记身后的危险。他尽可能低调,从不与人争执,看到治安队就跑,晚上基本不出门。
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天下午,林卫东正在摊位上给一个女工写汇款单,两个穿着工商制服、但气质流里流气的男人晃到了他的摊前。
其中一个用脚踢了踢他装货的纸箱,斜着眼问:“喂,摆摊的,谁让你在这摆的?有许可证吗?”
林卫东心里一沉,知道麻烦上门了。这种“白皮黑心”的人,比真正的管理人员更难缠。
他连忙赔着笑脸,递上两根烟:“两位领导,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就收,这就收。”
“收?”另一个男人一把打掉他手里的烟,冷笑道,“说收就收?你在这无证经营多久了?罚款!五十块!”
五十块!这简直是抢劫!相当于他们大半月的积蓄!
林卫东的心在滴血,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领导,真没赚那么多钱,少点行不行?十块……”
“少废话!五十!拿不出来就没收东西!”男人恶狠狠地说道,伸手就要去抓他装电子表的盒子。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哎呦,这不是蛇口东哥嘛?怎么,跑我这小地盘上教育新人来了?”
林卫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嘴里叼着牙签的年轻男人,正吊儿郎当地靠在一辆崭新的铃木王摩托车旁,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他的出现,让那两个“工商”脸色微微一变,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潮州仔……你……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