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恐慌始于私塾

“狐妖”的阴影,如同夏日雷雨前不断积聚的浓云,沉沉地压在平安县上空。西市街头的骚动仅仅是个开始,不过两三日功夫,那原本只在市井小民、贩夫走卒间流传的诡异谈资,便如同无孔不入的瘴气,悄然侵入了县城里本该最是朗朗读书声、最远离怪力乱神的所在——官办学堂。

这日晌午刚过,日头正毒,连树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县衙刑房内,赵雄正对着几份无关痛痒的窃盗卷宗拧眉沉思,吴文在一旁安静地整理着过往文书,郑龙则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腰刀。林小乙坐在靠门边的矮凳上,看似在认真聆听几位前辈可能随时发出的指令,心神却早已沉浸在对自己穿越以来所见所闻的梳理与推演之中。

突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刑房的沉闷。紧接着,门口光线一暗,涌进来好几个人。

为首的是学堂的周夫子,一位年约五旬、头戴方巾、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的老者。他平日里最重仪容风度,此刻却是发髻微散,额上见汗,脸上交织着惶急与愤怒。他身后跟着三四对男女,看穿着应是城中有些体面的商户或小吏人家,此刻个个面色惶然,其中一位妇人眼圈通红,不住地用帕子拭泪。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两个约莫七八岁的学童,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紧紧抓着自家父母的衣角,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赵捕头!赵捕头可在?”周夫子声音带着颤音,也顾不得什么礼节,进门便疾呼。

赵雄立刻放下卷宗,站起身,沉稳应道:“周夫子?何事如此惊慌?”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一行人,尤其在两个惊魂未定的学童身上停留了一瞬。

“赵捕头,出大事了!”周夫子抢上几步,也顾不上客套,指着身后的学童和家长,语气激动,“学堂……学堂里闹起那‘狐妖’了!今日午间,这几个孩子在院中嬉戏,不知怎的,其中一个便指着墙角的老槐树,尖叫说看到一道白影闪过,还……还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那红眼圈的妇人立刻哭出声来,搂住自己的孩子:“我苦命的儿啊!回来就魔怔了,浑身发烫,啼哭不止,嘴里只嚷嚷‘狐仙娘娘饶命’、‘再也不敢了’!这要是被勾了魂去,可叫我们怎么活啊!”她怀里的孩子受到感染,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另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男子,也是满脸忧惧,接口道:“赵捕头,我家小子也是!说是亲眼所见,那白影‘咻’地就不见了!现在连学堂门都不敢进了!这……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出了这等妖邪之事,搅得学子不宁,人心惶惶,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是啊赵捕头!”其他家长也纷纷附和,“必须得管管了!”

“再这样下去,谁家还敢让孩子上学?”

“定是那狐妖作祟,要吸孩童精气啊!”

刑房内顿时被一片恐慌和诉苦声淹没。郑龙“噌”地站起,浓眉倒竖:“什么狐妖狗妖!定是有人装神弄鬼,吓唬娃娃!让老子去把那棵树砍了,看它还怎么显形!”

吴文连忙拉住他,低声道:“郑大哥,稍安勿躁。”他转向周夫子,语气温和但带着审慎:“夫子,孩子们可曾看清那白影具体形貌?除了笑声,可还听到别的声音?当时院中可还有其他人?”

周夫子喘了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摇头道:“问过了,孩子们吓得魂不附体,只说是个白影子,一晃就没了。笑声……也说不太清,像是女子,又像是风响。当时院中只有他们几个顽童,并无他人。”

林小乙默默听着,目光落在那个啼哭不止的学童身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瞳孔放大,典型的急性应激反应,伴有高热前兆。集体暗示性极强,一个孩子尖叫,其他孩子很容易在恐惧中将模糊的视觉刺激(如飘过的塑料袋?飞鸟?树叶反光?)或听觉刺激(风声、其他声响)脑补成恐怖的“白影”和“笑声”。)他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这又是一起谣言引发的群体性心理事件。只是,这次的目标是毫无辨别能力的孩童,性质尤为恶劣。

赵雄的脸色已然彻底沉了下来。市井流言尚可视为无稽之谈,但如今波及官办学堂,惊吓学子,这就不仅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是严重扰乱社会秩序、影响官府威信的事件了。他正要开口安抚众人,并部署初步调查。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