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王府,依旧是那片森严气象。但与以往持令通传不同,徐小栓刚至府门,那日见过他随王驾归来的老管家便已候在那里,微微躬身:“徐将军,王爷在‘听潮亭’等您。”
听潮亭?徐小栓心中微动。那并非王府正殿,也非寻常待客之所,而是位于王府深处,毗邻一片人工湖的僻静亭阁,据说是徐骁平日独自思考、偶尔接见极心腹之人的地方。选择在那里见他,意味不言而喻。
在老管家的引领下,穿过层层叠叠的院落廊庑,周遭守卫明显比外府更加森严,且多是些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隬的老卒,显然都是北凉王府真正的底蕴力量。徐小栓能感觉到,自踏入内府范围起,便有数道若有若无的气机在自己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警告。
终于,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出现在眼前,湖畔一座古朴的八角亭临水而建,匾额上书“听潮”二字,笔力苍劲,隐隐透着一股金戈铁马之气。亭中,徐骁依旧是一身寻常布衣,背对着他,正望着湖面怔怔出神,手里似乎还拎着个小巧的酒壶。
老管家无声退去,湖边只剩下徐小栓一人。
徐小栓整理了一下衣袍,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亭中,对着那道背影躬身行礼:“末将徐小栓,参见王爷。”
徐骁没有回头,依旧看着湖水,声音带着他特有的沙哑与惫懒:“来了?伤好了几分?”
“劳王爷挂心,已无大碍。”徐小栓谨慎答道。在徐骁面前,他感觉自己那些心思仿佛无所遁形。
“无大碍?”徐骁嗤笑一声,终于转过身,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上下扫了徐小栓一眼,“左臂经脉被阴寒剑意侵蚀,没三个月好不利索。体内那股子幽冥气,更是跗骨之蛆,俺虽然帮你暂时压了下去,没个一年半载的苦功,休想彻底化去。这叫无大碍?”
徐小栓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只好老实道:“王爷明鉴,是末将逞强了。”
徐骁摆了摆手,随意地在石凳上坐下,将酒壶放在石桌上,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别杵着了,看着累得慌。”
徐小栓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徐骁拿起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口,不是什么名贵佳酿,只是北凉常见的烧刀子,辛辣的气息在亭中弥漫开来。他咂了咂嘴,目光落在徐小栓身上,仿佛随口问道:“那面镜子,带来了?”
“是。”徐小栓从怀中取出幽冥镜,双手置于石桌之上。古朴的镜身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徐骁只是瞥了一眼,并未伸手去碰,淡淡道:“落魂谷那地方,是块古战场,也是块坟场,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镜子,算是其中比较‘温和’的一件了。你能得到它,是机缘,也是因果。”
他看向徐小栓,眼神深邃:“知道为啥俺说它暂时无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