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洪如同被机括弹起,巨大的身躯轰然站直,声如闷雷。
“这老宅!”项易指着四周坚固冰冷的条石墙壁,“是咱们在帝都最后的窝。唯一的窝。大门、暗桩、所有能钻人进来的缝儿,给我堵死。堵严实。至少备下三条能悄无声息溜出去的暗道,要快。要绝。天亮之前,我要它变成一只插满尖刺的铁刺猬。谁敢伸爪子进来,不管他是魏王府的疯狗还是楚王府的豺狼,给老子往死里砸。砸碎了喂狗!”
“得令!”雷洪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抄起斜靠在墙边、锏身还沾着敌人脑浆碎骨的玄铁撼地锤,“世子放心。有老子这把开山锤在,管他天王老子派来的,敢伸头,老子就给他开个透亮的瓢。砸成肉泥,糊墙!”
“石头!”项易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锁定那个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凶狠的伴当。
“在!”石头忍着肩上大腿伤口传来的剧痛,猛地挺直腰板。
“你。协助忠叔。”项易语速很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急切和不容置疑,“动用父王留在京城的所有眼睛和耳朵。把兵部给我盯死了,像秃鹫盯着腐肉一样。特别是那个方敬。他被塞在哪个耗子洞里等死。谁去看他。是哭丧还是递刀子。谁给他送饭送水。拉屎放屁说了什么梦话。我都要知道。一清二楚。撒钱。铺路。街面上那些钻营的地头蛇,全给我动起来。记住,铁律。只盯,只听,不动。更不准打草惊蛇。谁敢乱动,惊跑了耗子,我饶不了他。”
“明白!”石头眼中精光爆闪,“世子放心。那些老王爷留下的暗桩,都是在这四九城土里钻了半辈子的老地头蛇。鼻子比猎狗还灵,路子比蜘蛛网还密。定把方敬那杂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盯出十八个窟窿眼来。只盯不动,绝不给您惹半点麻烦。”
项易最后看向如同枯木般守在阿苏床边的鬼手:“鬼手,阿苏醒来,第一时间报我。另外,”他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与十二岁年纪极不相符的阴冷狠厉。
“地上那些刺客留下的毒箭、毒钩,天亮之前,我要见到能麻翻十头烈象的蒙汗王,沾上皮肉就烂肉见骨的阎王帖,让人问啥说啥、掏心掏肺的迷魂散,还有暂时能让人变成哑巴的哑巴粉。有大用。要快。要够劲。”
鬼手枯槁如同树皮的脸上扯出一个阴冷如同毒蛇吐信的笑容,沙哑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把握:“世子放心。天亮前,管够。只多不少。”
石室再次陷入紧张的忙碌。雷洪踏着沉重的脚步,咚咚咚地踏着石阶上去。石头立刻凑到项忠身边,两人蹲在角落,借着昏黄的油灯光,手指在布满浮土的地面上快速勾画。
鬼手则回到他那个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角落,打开一个不起眼的油腻皮囊,将刺客留下的淬毒箭头、带着倒钩的铁钩小心收集起来。空气中,很快弥漫开一股更加刺鼻、令人心悸的混合药味和毒物气息。
项易坐回那张简陋的木床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双手用力,将斜靠在床边的浑铁锏缓缓抽了出来。锏身乌沉似千年寒铁,入手冰凉沉重。棱角狰狞如同恶龙脊骨,在昏黄油灯下闪烁着内敛而凶戾的幽光,锏身上还残留着玉带桥搏杀时溅上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敌人血迹。
他拿起鬼手放在旁边的一块沾了水的粗砺磨石,双手紧握,手臂上细小的肌肉绷紧。嗤。嗤。嗤。刺耳的磨锉声在死寂的石室里骤然响起,每一次摩擦都带起细小的黑色铁屑和干涸的血痂。油灯昏黄的光线将他低垂的、尚显稚嫩却异常冷峻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时间,在这压抑的杀意与单调的磨锉声中,如同粘稠的血液,缓慢而沉重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长。石室顶板处,传来三长两短、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
“开。”项易停下磨锉的动作,低沉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
顶板无声地滑开一道狭窄的缝隙,无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滑落下来。他身上带着浓重的夜露寒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被刻意压制过的、混杂着牢狱深处特有的霉味和一丝极淡的新鲜血腥气。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立在项易面前的阴影里,死寂的眸子没有任何波澜,平板无波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头砸在坚硬的地面上:
“柳文渊,关在乙字重牢,甲三号房。薛延,这位魏王的心腹爪牙,一同关押在乙字区域,甲五号房。当夜值守,四人一班。戌正时分换防,亥初、子正、丑末三班轮值。丑末班当值头目,绰号疤脸张,左脸有一道蜈蚣似的旧刀疤,嗜酒如命。而在丑时三刻,柳文渊,死了。”
“死了?”项易磨锉的手猛地一顿,指关节因极度用力而瞬间发白,眼中寒芒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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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死的?”项易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闷雷在乌云深处滚动。
“悬梁。麻绳挂在牢房铁栅上,脚下凳子踢翻。表面看,是自尽。但,”他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如同刀锋般的寒光:“颈骨断口,不对。是被人从后面,以极快、极狠的手法瞬间扭断脖子,再挂上去伪装成自缢。没有留下半点挣扎痕迹。丑末班当值的四人,包括那个疤脸张,事发之时,全都不在岗。直到寅时初,才被巡更的狱卒发现。”
“灭口。三司会审他攀扯了出来,楚王不会留他活口,意料之中。”项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冰冷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