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易牵着墨蛟,缓行于泥泞窄街。灰褐粗布短打,污泥草汁覆面,遮掩俊朗轮廓与颈侧狰狞青黑毒纹。但那尸山血海磨砺出的、如出鞘凶刀般的冰冷气质,以及深潭死寂下暗藏雷霆的双眸,依旧让嗅觉敏锐的亡命徒下意识避让。墨蛟喷响鼻,马蹄踩泥噗嗤作响,森白利齿偶露,威慑十足。
他在一散发浓烈劣酒汗臭、名为断肠酒寮的破烂棚前驻足。门口脏污酒幌,炭笔歪扭骷髅头。阿苏影桩联络点。
掀开油腻黑厚布帘,更浓烈窒息气味扑面。昏暗光线下,破桌旁零星坐着面目不善酒客。角落阴影里,一尊铁塔般巨汉尤为显眼。紧绷破旧皮坎肩,虬结黝黑肌肉与纵横狰狞疤痕暴露,岩石般坚硬。
面前十几个空劣陶酒坛,正抱新坛“咕咚”猛灌,酒液顺虬髯流湿胸膛。脚边一根粗如儿臂、黝黑沉重、两端裹糙兽皮的短棍——碎颅棍!棍身残留暗红污迹。
项易目光在巨汉身上微顿,扫向吧台。一干瘦如柴、眼窝深陷、手指枯槁如鹰爪的中年汉,正用脏污破布有一下没一下擦缺口陶碗,眼皮耷拉似睡。
项易走至吧台前,屈指,以特定节奏在油腻木台上敲三下,停顿,再敲两下。
擦碗动作顿住。中年浑浊眼珠微抬一条缝,目光在项易脸上停留片刻,飞快扫过他腰间毫不起眼、旧皮绳系着的乌沉沉金属块,最终落在他牵缰绳、指关节带细微老茧的手上。喉咙发出含混咕噜声,似痰卡,又似暗号。
“喝点什么?” 中年声如破锣。
“最烈烧刀子,” 项易声低沉,带北境冷硬口音,“要透骨凉。”
中年浑浊眼珠闪过一丝难察了然。慢吞吞弯腰,从吧台底摸出蒙厚尘黑陶坛,拍开封泥,一股辛辣刺鼻、带硫磺味的酒气猛窜。倒小半碗浑浊发黄液体,推至项易面前。
项易端碗,看也不看,仰头一饮而尽!滚烫如岩浆、冰锥般尖锐刺痛感的液体,从喉烧灼至胃,血液似要沸腾!颈侧青黑毒纹被极致烈酒一激,猛地剧烈蠕动,钻心蚀骨剧痛袭来,额头瞬间渗出细密冷汗,身体几不可察一晃。但他脸色丝毫不变,眼神未动,缓缓放空碗,碗底碰木台,“笃”一声轻响。
“不够劲。” 项易声平稳。中年浑浊眼珠深看项易一眼,无言,又倒同样分量一碗。
项易再仰头饮尽!灼烧刺痛感更凶猛!毒纹蠕动几欲破皮!他死死咬住牙关,腮帮肌肉绷紧,硬生生咽回涌至喉头腥甜血气,唯握空碗手指,因用力指节发白。
“啧。” 角落铁塔巨汉不知何时停灌酒,饶有兴致看项易连干两碗“透骨凉”面不改色,至少表面如此。咧嘴一笑,露满口参差黄牙,声如闷雷滚动:“小子,有种!这断肠水老子喝三坛才有点感觉,你两碗下肚眼皮不眨?是条汉子!来,陪老子喝几坛!” 蒲扇大手抓起半满酒坛,直朝项易扔来!酒坛带沉闷风声,分量十足!
项易头也不回,左手闪电探出,五指如钩,精准扣住飞来酒坛边缘!动作迅捷、稳定,似接飘落树叶。手腕一沉一旋,卸掉冲力,稳稳拿住酒坛。
这一手,让酒寮几个原带戏谑眼神亡命徒,目光瞬间凝重。行家出手,便知深浅。这看似简单接坛,展现的是对力量、角度、时机精准把握,绝非庸手。
“酒,喝过了。” 项易将酒坛放吧台,声冰冷,目光如刀锋扫向巨汉,“‘碎颅’?”
巨汉眼中凶光一闪,随即爆出更响亮大笑:“哈哈哈!有点门道!认得老子‘碎颅’雷洪名号!不错,正是你家爷爷!” 他抓起脚边粗壮短棍,随意掂量,沉重棍身带呜呜风声。“怎的?想‘点卯’?还是想‘称称斤两’?”
“点卯。” 项易言简意赅,“开价。”
“价?” 雷洪嘿嘿一笑,露黄牙,眼神却变如打量猎物锐利,“老子不要钱!要命!要么目标的命,要么…你的命!让老子看看,你这小身板,值不值得老子替你卖命!接得住老子三棍,价钱好说!接不住…” 他掂掂手中短棍,狞笑:“…老子正好缺根新‘哭丧棒’!”
话音未落,雷洪庞大身躯骤然暴起!完全不符巨躯的恐怖速度爆发!他像头激怒蛮荒暴熊,带起腥风,手中粗壮沉重“碎颅棍”裹挟开山裂石般狂暴力量,毫无花哨,当头一记力劈华山,朝项易天灵盖狠狠砸落!棍未至,沉重风压已压得项易额前碎发紧贴头皮!
“呜——!” 棍风撕裂空气,凄厉尖啸!酒寮所有人下意识缩脖,似已见脑浆迸裂惨状!
项易瞳孔骤缩!这一棍力量,远超普通武夫!脚下地面传来轻微震动!硬接?以他此刻带伤带毒之躯,即便能接,也必牵动内腑,毒伤爆发!
不能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