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自请三司会审的奏疏,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又泼入一瓢冷水,瞬间引发了更大的波澜。女皇武曌在沉寂一日后,终于下旨,准狄仁杰所请,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法司共同审理左候卫将军赵崇节暴毙一案,并涉及狄仁杰被控诸事。主审官由素以刚正着称的刑部尚书徐有功担任,大理寺卿与御史中丞陪审。
旨意一下,神都目光齐聚刑部大堂。这不仅关乎一位宰相的清白,更隐隐牵动着那水面之下“赤日”与反“赤日”势力的角力。
开审之日,刑部大堂外被百姓和各方耳目围得水泄不通。堂上,三司主官正襟危坐,面色肃穆。狄仁杰虽为被告,仍赐座于堂下,紫袍依旧,神色从容。李昭德等弹劾他的御史则位列一旁,虎视眈眈。
“带人证物证!”徐有功一拍惊堂木,声若洪钟。
首先被带上堂的,是赵崇节的管家和几名心腹侍卫。他们众口一词,证实昨夜曾见狄府家人(实为假冒)秘密来访,与将军在书房密谈许久,期间似有争执。之后便发现将军暴毙,现场散落信件。
接着,便是那几封“密信”副本和那方印有狄仁杰私印图案的空白信笺作为物证呈上。信件笔迹模仿得极为高明,几可乱真,内容更是极具煽动性,将狄仁杰描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构陷重臣的权奸。
“狄阁老,”徐有功拿起一封信,目光如炬看向狄仁杰,“对此,你有何解释?这些信件,以及这方信笺,你作何辩白?”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缓缓起身,向堂上微施一礼,声音平和却清晰:“徐尚书,诸位大人。此等信件,纯属伪造。笔迹虽刻意模仿,但钩捺转折间,匠气过重,失却自然神韵,仔细比对臣以往奏章笔迹,自有分晓。至于这方信笺……”
他拿起那方空白信笺,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痕,忽然问道:“徐尚书,可否请问,此物是在何处发现?”
一旁的书吏回道:“是在赵将军书桌之下,一不起眼角落寻得。”
狄仁杰点了点头,转向众人,朗声道:“这便是了。诸位请看,这印痕清晰完整,印泥色泽鲜艳,显然是新近钤印。若真是狄某与赵将军密信往来,信笺要么已书写用掉,要么妥善收藏,岂会有一方钤好印的空白信笺,随意遗落在书桌之下?此等拙劣栽赃之举,无异于掩耳盗铃!”
他语气铿锵,逻辑清晰,顿时让堂上不少官员微微颔首。确实,这空白信笺的出现,本身就极不合常理。
李昭德见状,急忙出列喝道:“狄仁杰!休要巧言诡辩!即便信笺有疑,但赵将军暴毙于与你‘密谈’之后总是事实!你作何解释?更何况,你指使手下千牛卫中郎将李元芳,昨日竟擅离神都,不知所踪,莫非是心虚潜逃,或是去销毁其他罪证?”
这指控更为恶毒,直接将李元芳的正常外出调查扭曲成了罪证。
狄仁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李御史此言差矣。李将军离京,乃是奉老夫之命,外出公干,查缉要案线索,行前已按制报备兵部,何来‘擅离’、‘潜逃’一说?至于赵将军之死,老夫亦深感痛心与震惊。但请问,若真是老夫欲加害赵将军,为何要选在自身已被弹劾、备受瞩目的风口浪尖?又为何要在‘密谈’之后立刻下手,唯恐天下人不知与老夫有关吗?此等引火烧身之举,莫非在诸位眼中,狄某竟愚蠢至此?”
他连番反问,句句在理,将对方的指控批驳得漏洞百出。堂上窃窃私语之声渐起,形势开始向狄仁杰倾斜。
李昭德脸色涨红,还要再辩。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