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闻事变起,天命已改

石洞内,潮湿的水汽在石壁上凝结成珠,顺着斑驳的纹路缓缓滑落,滴在地面的青苔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望气镜悬浮在洞壁前,镜面泛着一层朦胧的白光,如同一汪被月光浸润的秋水,将长安城的气数流转映照得清晰可见。镜中,玄武门方向的黑气曾如墨汁般翻涌,裹挟着冤魂的哭嚎与煞气的嘶吼,而此刻,那团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散,像被朝阳驱散的晨雾,丝丝缕缕地消融在天光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稳的金光。那金光并非纯粹的亮色,边缘泛着淡淡的血色,如同淬火后的利剑,带着刚猛的锐气,却又透着历经打磨的厚重,稳稳地镇住了长安的气脉。金光笼罩之处,皇城的轮廓愈发清晰,连朱雀大街上的人流仿佛都染上了一层暖意,再无往日的阴翳。

叶法善枯坐在寒潭边的青石上,双腿盘坐,双手交叠于腹前,指尖的灵力波动尚未完全平复。他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神识却如一张无形的网,透过望气镜,将玄武门的每一场厮杀都尽收眼底——他看到李建成倒在血泊中时,眼中残存的不甘与狂热;看到薛万彻被黑气控制后,那副失去神智的狰狞模样;看到常何翻身下马,那句“参见秦王殿下”响彻晨雾时,禁军阵中掠过的惊惶与释然……直到最后一缕代表东宫的黑气彻底消散,他紧绷的脊背才微微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噗——”

一口鲜血终究没忍住,从嘴角溢出,滴落在青灰色的道袍上,绽开一朵暗红的花。那血迹在粗布上晕开,像极了他昨夜在望气镜中看到的,玄武门地砖上积起的血洼。叶法善缓缓睁开眼,眸中布满血丝,原本清亮的瞳孔此刻蒙上了一层疲惫的灰翳,脸色苍白如纸,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显然,一夜未眠加上强行催动灵力窥探全局,已让他的心神与元气损耗过度。

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指腹触到一片温热的黏腻,指尖微微颤抖。洞外传来晨鸟的啼鸣,清脆婉转,与洞内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倒让他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道长!”

青禾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带着一路小跑的喘息。他刚从慈安寺布置完法阵回来,背上的药箱随着脚步颠簸,发出瓶罐碰撞的轻响。刚进石洞,看到叶法善衣襟上的血迹,他吓得脸色骤变,连忙放下药箱冲过去,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叶法善的胳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您怎么了?是不是真气透支得太厉害?我这就去煎药!慈安寺的药圃里有刚采的灵芝,我去取来!”

说着,他就要转身往外跑,却被叶法善轻轻拉住。

“没事。”叶法善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释然,“只是心神激荡,歇歇就好。”他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口擦去残余的血迹,动作缓慢而无力,“慈安寺的法阵都布置好了?”

青禾这才想起正事,连忙点头,眼眶红红的:“嗯,按您教的法子,在钟声响起时烧了那张镇煞符,瞬间有一道金光飞出,向着玄武门的方向跑去,把阿罗憾的血莲破坏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望气镜上,镜面的金光仍在流转,忍不住又问道:“玄武门那边……是不是结束了?”

叶法善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望气镜,镜中金光愈发凝实,连皇城根下的坊市都隐隐透出烟火气。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洞外的风声吞没:“结束了。李建成死了,东宫的势力被清除,阿罗憾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