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庙后院的厢房里,马执事正对着一盏油灯出神。灯芯爆出个火星,映得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刚才去前院打探消息的黑袍人回来了,说镇口老槐树下聚了上百人,都围着那个叫叶法善的道士,听他讲什么“春种秋收”的道理,连张屠户都扛着刀去了,指名道姓要讨回献出去的半扇猪肉。
“废物!一群废物!”马执事猛地将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粗瓷碗“哐当”碎裂,茶水溅湿了他黑袍的下摆。他原以为柳林镇的村民都是些愚民,几句“奉献得永生”就能哄得他们掏空家底,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叶法善,三言两语就搅得人心惶惶。
“执事,那道士……怕是有些门道。”旁边一个瘦高个黑袍人低声道,他是马执事的心腹,负责看管“圣所”的财物,“前儿我去药铺盯梢,见他给李老汉的孙儿治病,没喝圣水,没烧黄纸,就几根银针,孩子的烧就退了。还有人说,他能看出咱们木牌上的邪气……”
“邪气?”马执事冷笑一声,指节捏得发白,“不过是些江湖骗术!他要是真有本事,怎会只敢在集市上嚼舌根,不敢来十字庙见我?”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打了个突——那叶法善前日在石桥上画的符,竟能撕开镇上空的黑雾,绝非寻常道士。阿罗憾大人临走时嘱咐过,若遇道法高深者,需立刻上报,切不可轻敌。
他在厢房里踱了几步,黑袍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沙沙”声。窗外传来前院的喧闹,村民的喊叫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有人在踹庙门。马执事的眼神阴鸷下来,像淬了毒的冰:“不能让他再搅下去。”
“执事的意思是……”瘦高个黑袍人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去,让‘影’跟上他。”马执事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风,“看看他住在哪,跟谁来往,夜里做些什么。若有异动,不必请示,先废了他的手脚。”
“影”是十字教培养的暗探,专司监视与暗杀,平日里藏在暗处,只听马执事一人调遣。瘦高个黑袍人闻言打了个寒噤,却不敢多问,连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瘦高个刚走,马执事就从床底拖出个木箱,打开锁,里面是些瓶瓶罐罐,装着黑灰、毒液,还有几张画着诡异符号的黄纸——这是阿罗憾留下的“后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他拿起一瓶黑灰,凑到鼻尖闻了闻,那灰带着股尸臭味,是用坟头土和骨灰混合而成,撒在人身上,能让人夜夜做噩梦,精神日渐萎靡。
“叶法善……”马执事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狠笑,“敢坏我的事,就让你尝尝‘蚀魂散’的厉害。”
此时的叶法善,刚帮王掌柜整理完药材,正准备回破庙休息。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石板路上,像条沉默的蛇。他走得不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桃木剑——方才从十字庙方向传来一股极淡的戾气,虽一闪而逝,却瞒不过他的感知。
“看来,他们忍不住要动手了。”叶法善心里了然,脚步却未停,依旧慢悠悠地穿过巷子。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墙根下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那影子佝偻着腰,穿着件打补丁的灰布衫,看着像个乞丐,可走路的姿势却稳得异常,脚跟几乎不沾地——是个练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