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晰敛了敛神色,正色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自己大帐去吧。在这儿待久了,难免被旁人瞧去说闲话,我皇姐可就在旁边大帐呢。况且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出发呢。”
江林一想,她说的在理,便起身朗声道:“镇南将军早些歇息,莫要操劳过度,属下告退。”说罢,转身掀帘出了大帐。
李沐晰一看演戏就得演全套,连忙喊道,“卫兵,送送江先生。”
……
江林走后,帐内烛火依旧摇曳,李沐晰却没了睡意。她缓步走到案前,指尖轻轻叩着摊开的地图,江林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层层涟漪,由近及远,牵扯出无数思绪。
他的谋略远胜自己,竟是能走一步看三步,甚至五步之遥。
先说皇姐,李沐晰望着帐外那片与朝阳公主大帐比肩的月影,眉头微蹙。李秀鸢是元婴修士,北境三十年的风霜历练,让她身上自带一股肃杀之气。今日在营中虽处处应和,眼底的审视却从未真正散去。江林说“得她真心相助”,其中的道理她不是不懂——皇姐在军中资历深厚,又是父皇嫡长女,有她站台,不光南峻的军务能省去大半阻力,更能得父皇另眼相看。可这些她能看懂的,江林特意点出,想必还有更深层的意思。莫非……是大战之后猛虎军的归属?若这支军队能放在李秀鸢名下,父皇才会真正放心,却又能借着皇姐的信任,继续为自己所用。若真是这层考量,那他看得可真是够远了。
可人心岂是那么容易收复的?皇姐性子刚直,最厌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自己若是刻意讨好,反倒会惹她反感。或许……该用实打实的军务成效让她信服?毕竟沙场之人,最认的还是能力与担当。
思绪飘转,又落到当前的战术上。李沐晰的指尖滑过西山谷的轮廓,“以守为攻,以练代战,以拖待变”,这十二个字看似寻常,细想却藏着极深的奥义。守,是守住西山谷这道屏障,让妖兽无机可乘;练,是把新兵磨成利刃,免得无谓的牺牲;拖,则是把眼下的不利,一点点拖成日后的有利。她细细揣摩着,拖,不仅能拖出自己的底气,拖出猛虎军的战力,更能拖出父皇对她的重视——这或许才是“拖”字的真意。
再往深想战略,江林引的那句“以正和,以奇胜”“先胜而后求战”,像一道光劈开了迷雾。正,是中军坐镇、左右军布防的堂堂之阵,是用硬实力正面抵挡;可这“奇”又是什么?如何才能出奇制胜?或许是江林那些神秘的伙伴,又或是他藏着的、能出其不意的底牌。而“先胜”,并非指必胜,而是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打磨出一支足以战胜敌人的军队,待敌军露出破绽,再以雷霆之势出击。他对兵法的理解,竟深到这般地步!这哪里是在说打妖兽?分明是在教她,如何在皇室的权力旋涡里站稳脚跟:先把猛虎军打造成谁也动不了的铁盘,再谈其他权谋。
最后,思绪落回那沉甸甸的“以军固位”四个字上。李沐晰望着帐外沉沉的夜色,忽然彻悟江林为何如此看重练兵。皇家子女众多,最终的分量,终究要看手中握有的军力与权力。无论是父皇在位,还是哪个哥哥掌权,你若有实打实的能力,他们才会真正看重;否则,永远只是可有可无的棋子。想当年,她未渡雷劫时,父皇何曾多过几分关心?甚至还动过将她远嫁他国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