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咱们就再讲一个,第十四集。这一回,咱们不说烟囱,不说水井,说说那“老磨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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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镇上回来,我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还留在那书声琅琅的教室里,另一半却陷在屯子这些神神叨叨的老事儿里,拔不出来。尤其是韩家烟囱口那事之后,我看屯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它们背后藏着双眼睛,在悄摸声地打量我。

屯子当间儿,有盘老磨盘。不知道是哪个老祖宗留下的,青石凿的,磨心都磨得快平了。早些年还没通电的时候,全屯子人都靠它磨米磨面,吱吱呀呀的声音能响彻大半个屯子。后来有了电磨,这老磨盘就闲下了,成了我们这帮半大小子爬上爬下、玩“占山为王”的地方。

可不知从啥时候起,关于这老磨盘的闲话就多了起来。

先是有人说,夜里打更(巡逻),路过磨盘边,听见上头有“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上面磨什么东西,可凑近了看,又啥都没有。

接着,住得离磨盘最近的王老憨家,他家那个刚满月的小孙子,一到后半夜就哭闹不止,小脸憋得青紫,怎么哄都哄不好。请了姥姥去看,姥姥围着孩子转了两圈,又走到院子里,盯着几十步开外的老磨盘看了半晌,没说话,回来只让王老憨媳妇在孩子枕头底下压了把小桃木剑,那孩子当晚就睡得安稳了。

最邪乎的是二狗蛋他奶奶说的。老太太眼神不好,有一天起早倒尿盆,朦朦胧胧看见磨盘上坐着个穿灰布褂子的老太太,背对着她,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晃着身子,像是在推空磨。她以为是哪个老姐妹起得早,也没在意。等倒完尿盆回来,那磨盘上却空空如也。她挨家去问,谁家老太太也没那么早起来去磨盘那儿坐着。

这些闲话传到我们这些半大小子耳朵里,老磨盘在我们心里就从“乐园”变成了“禁地”,白天路过都绕着走,更别提晚上去了。

我心里却憋着一股劲儿。在镇上学的那些东西,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我:物质,客观存在,反对迷信……我总觉得,得做点什么,来证明这些老辈人的话是瞎扯。

机会在一个月圆夜来了。那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圆,照得地上跟铺了一层霜似的。我跟几个伙伴在屯子里溜达,不知怎么,就又溜达到了老磨盘附近。

磨盘静静地卧在月光下,青白色的石头泛着冷光,像个巨大的、沉睡的怪物。

“敢不敢上去坐一会儿?”我忽然停下脚步,对二狗蛋和大壮说。

他俩脸都白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疯啦?那上头不干净!”

“有啥不干净的?都是自己吓自己!”我故意把声音放大,像是要说给那磨盘听,“我看就是块石头!你们不敢,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