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直到月亮升到中天,她才磕了磕烟袋锅,起身回屋。她摸了摸我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睡吧,”她说,“‘它’走了。”
“姥,‘它’到底是啥?真是山魈吗?”我心有余悸地问。
姥姥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老辈人讲,山里的精怪,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人心里头的‘念想’变的。”
“念想?”
“嗯。枉死的人,放不下的念想,年头久了,沾了山里的灵气,就成了形。贪念,怨念,执念……都能成‘精’。它逗弄你,未必是想害你,可能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或者,它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啥,只是在重复死前最惦记的事儿。”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那股纯粹的恐惧,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那……‘它’以后还会出来吗?”
“只要这山里还有放不下的‘念想’,就总会有的。”姥姥吹熄了油灯,黑暗里,她的声音幽幽的,“睡吧,明天咱蒸豆包吃。”
后来,我们没敢再为嘴伤身往那一片山跑。只是偶尔,在起雾的清晨或是月色朦胧的夜晚,望向老黑山墨绿色的轮廓时,我仿佛还能听见那“咔嗒、咔嗒”的脚步声,和那飘忽不定、呼唤着某个名字的声音。
那声音里,似乎不再只有恐怖,还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等待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