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不懂事的后生问:“马爷,您这纸人扎得这么像,就差俩眼珠子,点上不就活了么?”
老马总是把脸一沉,用他那满是糨糊和颜料渍子的手敲着案子,严肃地说:“小崽子懂个屁!这纸人,是烧给下面用的,是‘物’,不是‘人’!你给它点上眼睛,那就是‘请灵’,是把游魂野鬼请进这纸壳子里!它可就……活了!到时候出啥邪乎事,谁也担待不起!”
这话他不仅对外人说,对自己唯一的徒弟小栓,更是三令五申。小栓跟着学了三年,手脚麻利,就是年轻,有时候嫌师傅规矩太多。
这天,镇东头张大户家老太太没了,丧事办得大,在老马这儿订了一整套的纸扎,童男童女、车马宅院,要求三天后就得用。老马和小栓连着熬了两个通宵,总算赶得差不多了。第三天下午,老马被张家请去商量出殡的细节,铺子里就剩小栓一人做最后的整理。
忙活完了,小栓觉得浑身疲乏,心里头空落落的,看见墙角还剩半壶昨天打来的烧刀子,就拿起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酒劲上来,胆子也肥了,看着并排立在那、栩栩如生却唯独没有眼珠子的童男童女纸人,越看越觉得别扭。
“哼,师傅就是胆子小!啥请灵不请灵的,吓唬人罢了!这么好看的纸人,没眼睛多可惜?我今儿就给它点上,看看能咋的!”
他借着酒劲,磨了墨,蘸饱了笔,走到那个眉清目秀的童男纸人面前,抬手就在那空白的眼眶里,点下了两个乌黑溜圆的眼珠子!
笔尖落下的一瞬间,小栓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觉得那纸人好像……好像微微动了一下?他晃晃脑袋,以为是酒喝多了眼花,也没在意,顺手把笔一扔,趴在案子上就打起了呼噜。
当晚,张家灵堂。纸人纸马都摆好了,那对童男童女就立在供桌两侧。守灵的是张家的几个远房侄子,后半夜正困得东倒西歪,忽然听见一阵清脆的、像是小孩嬉笑打闹的声音。
几人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吓得差点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