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晌,铺子里来了急活儿。是张寡妇家的人,脸色惶惶,说张寡妇在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滑进去淹死了,捞上来身子都泡发了,得赶紧做身寿衣,不然赶不及入殓。李裁缝也没多说,量了尺寸,选了块藏青色的布料,就闷头赶工。
这寿衣做得不顺溜,不是线打结,就是针扎手。熬到半夜,油灯的光晕黄跳动着,屋里屋外静得吓人。眼看就差最后几针,缝领口的扣子了,李裁缝一摸放扣子的小笸箩,心里“咯噔”一下——少了一颗。
那是一种特定的黑布包的小圆扣,做寿衣专用的。笸箩里明明该剩三颗,现在只剩两颗了。李裁缝桌上桌下,墙角旮旯找了个遍,就是没有。这深更半夜的,铺子关门了,让他上哪儿配去?
忙累加上心烦,他一股邪火没压住,对着手里那件还没完工的寿衣,低声骂了一句:“真他妈是死人都这么麻烦!不安生!”
这话音刚落,怪事就来了。
一股没由来的穿堂风,“哐当”一声,猛地吹开了他身后那扇本来插得好好的窗户,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险些灭了。桌上那个黄铜顶针,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地滚落在地,又骨碌碌地钻进了桌子底下。
李裁缝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骂了句“鬼风”,起身想去关窗,又惦记着顶针,便先弯下腰,伸手往桌子底下的黑暗里摸索。
桌子底下黑黢黢的,啥也看不清。他摸索着,手指忽然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漉漉的东西。
那不是地面该有的感觉。他心里一毛,下意识地缩回手,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和桌上摇曳的油灯光,眯着眼往桌底下仔细瞧——
这一瞧,差点把他魂儿给吓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