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像掺了水的墨汁,一点点洇开,勉强照亮了清水寨的断壁残垣。寨子里死气沉沉,血腥味混着焦糊气,浓得化不开,吸进肺里都带着铁锈味儿。火把差不多烧尽了,只剩下几处残烟袅袅地飘。活下来的人,或坐或躺,眼神空洞,包扎伤口的布条渗着暗红的血。没人说话,只有压抑的抽气声和远处林子里乌鸦的聒噪。
我靠着一截烧黑的木桩,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一样,动一下都钻心地疼。雷罡彻底耗干了,经脉里空荡荡的,像被掏空的麻袋。怀里那龟甲倒是凉丝丝的,贴着皮肉,稍微压下了点火辣辣的疼。阿虎瘫在旁边,脑袋耷拉着,呼哧带喘,肩头的伤又崩开了,血把半边身子都染红了。墨先生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我们,望着寨门外那片狼藉的山坡,青衫下摆沾满了泥点和暗红,背影挺得笔直,可看着格外孤清。
“清点……清点人数。”墨先生的声音哑得厉害,像破风箱。
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寨民踉跄着爬起来,挨个去查看地上躺着的人,翻翻这个,探探那个,时不时摇摇头。每摇一次头,周围就响起几声压抑的呜咽。数字报出来的时候,我闭了闭眼,心口像被石头砸了一下。寨子里能拿刀的男人,少了快一半。妇孺躲在后山山洞里,暂时没事,可粮食和药……
“寨主……有消息吗?”阿虎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墨先生沉默地摇了摇头。后山那悬崖,深不见底,下面是从山涧汇下来的急流,寨主掉下去,还砍断了绳子……凶多吉少。阿虎一拳砸在地上,指节破了皮,他却像感觉不到疼。
“巴雄那老王八蛋!还有幽冥道的杂种!”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老子跟他们没完!”
没完?怎么没完?寨子现在这模样,还能撑几次?我心里堵得慌,看着眼前这惨象,想起刚来寨子时那份热闹,鼻子直发酸。
墨先生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深处藏着沉甸甸的疲惫和狠厉。“哭没用,恨也没用。”他扫了我们一眼,“想想怎么活下来。”
他走到寨子中央那口快干涸的水井边,掬起一点浑浊的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下来。“黑风寨和幽冥道这次没得手,损失也不小,但绝不会罢休。他们是在等,等我们耗尽最后一点力气。”
“那我们……”阿虎急着问。
“两条路。”墨先生伸出两根手指,沾着井水在井台的石面上划了一下,“一,死守。靠祖灵结界残存的力量和地势,能拖一天是一天。但粮食、药材、人手,都撑不了多久。最后要么饿死,要么被攻破。”
水痕在石面上慢慢晕开,像一道绝望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