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河水的腥气与南疆丛林特有的、带着腐烂甜腻的瘴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滩头上尸横遍地,有人类的,有那种被称为“毒癞豚”的怪异野兽的,河水冲刷着暗红的血迹,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声。
劫后余生的商队残部,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人人带伤,衣衫褴褛,围成一个松散的防御圈,喘息声粗重而压抑。他们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疲惫,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刚才那场惨烈到极点的渡河血战,尤其是最后敌人诡异的退走,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我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我,跪坐在泥泞的河滩上。我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血痕。爹用颤抖的手探了探我的鼻息,又摸了摸我冰凉的脸颊,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瞬间红了,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他不懂什么雷威、什么传承,他只看到他的儿子为了救大家,变成了这副模样。
墨先生缓缓收起长剑,剑身上的青芒已然敛去。他走到我爹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我的手腕脉搏上。他的指尖冰凉,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感知着我体内混乱的气息。
片刻后,他收回手,沉声道:“放心,性命无碍。只是力竭虚脱,加上那股力量反噬,神魂震荡,需要静养。”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清冽药香的碧色丹丸,塞入我口中,并用一股柔和的真气助我化开药力。
丹药入腹,一股温和的暖流迅速扩散开来,我原本微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脸上也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
爹见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对着墨先生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沙哑:“多谢墨先生救命之恩!”
墨先生摆了摆手,目光扫过疲惫不堪、惊魂未定的众人,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此地不宜久留,蛮兵退走原因不明,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老姜,清点人数伤亡,能带走的物资尽量带走,一炷香后,向东南方向转移,进入丛林。”
“是!”老姜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开始指挥幸存者行动。虽然人人带伤,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迅速行动起来,掩埋同伴遗体,收集散落的武器和还能使用的物资,给伤者简单包扎。
墨先生则独自走到河边,望着对岸那片此刻寂静得可怕的密林,眼神深邃。敌人为何退走?是因为劫子那不受控制的雷威震慑?还是……那声突如其来的哨音?那哨音的风格,不像是寻常蛮兵所有,倒像是某种更高级的指令。这南疆的水,比预想的还要深。
一炷香后,残存的商队拖着重伤之躯,携带着有限的物资,互相搀扶着,艰难地离开了这片染血的河滩,钻入了南疆边境茂密得几乎不见天日的原始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