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码头上就有人在换旗。

陈岸提着工具箱从西堤回来。远远地,他看见几艘渔船正忙着更换旗帜。旧的被扯下,崭新的红布旗刚挂上去。

风一吹,旗面上的“陈”字差点缠在桅杆上。他站在岸边没动,手里的扳手还沾着盐粒。

“哥!”陈小满从人群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一卷尺,“他们说要挂新旗,可没人知道该做多大。”

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面被拆下来的旧旗上。边角已经磨得发毛,红色也褪成了浅褐。有人正要把它扔进垃圾桶,他走过去接了过来。

“留着吧。”他说,“还能用。”

他将旗子搭在肩头往回走。风吹过来,粗布蹭着脖子,有些扎人。到了工棚门口,他放下工具箱,朝外喊了一声:“大海叔,来一下。”

周大海划着小船靠岸,裤腿卷到膝盖,手里拎着一根断掉的缆绳。一进门,他就看见桌上那面破旧的旗,冷笑一声:“这都快烂了,你还留着?”

“不是留着当摆设。”陈岸坐下,从抽屉里取出针线包,“是要定个规矩。”

“啥规矩?”

“以后谁想挂‘陈’字旗,船上必须装预警系统。”他语气平静,“没装的,不准挂。”

周大海一愣:“你这是借机收钱卡人吧?大家图个吉利,你还设门槛?”

“这不是钱的事。”陈岸抬头看他,“去年台风,三号渔区沉了四条船。要是提前知道风向变了,人会不会死?”

周大海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旗不是拿来拜的。”陈岸穿好线,一针一针缝着那块破布,“是担责任的。挂了它,就得对得起命。”

屋里静了下来。周大海搓着手上的老茧,低声问:“设备哪儿来?县里发吗?”

“我们自己买。”陈岸说,“成立合作社,大家一起出钱。每艘船五百,分三年还清。”

“那你呢?你出多少?”

“我出第一份。”他顿了顿,“而且,第一面新旗,必须由装了系统的船先挂。”

周大海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开口:“行,你有办法。可别人会听吗?”

“让他们看数据。”陈岸起身打开柜子,拿出一叠纸,“这是三年的记录。装系统的,救了九十八条命;没装的,六十三人受伤,七条船没了。”

他把纸摊在桌上。周大海凑近细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是真的?”

“每一笔都能查。”陈岸指着编号,“对应每艘船的日志。”

周大海不再多言,抓起那叠纸就往外走。

“你去哪?”

“村委开会。”他头也不回,“趁天亮,把人都叫来。”

会议室挤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