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岸便已坐在省公安厅物证中心的长椅上,膝盖上搁着一个牛皮纸袋。

里面装着那两份沾血的合同,还有马明远那支金笔的照片。他一言不发,也没看时间,只是低头蹭了蹭鞋底,在地砖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泥印。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法医走出来,白大褂的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好的报告。

他看了陈岸一眼,点点头,转身又进了屋子。不到五分钟,他又出来了,将报告递了过来:“结果出来了。”

陈岸接过报告,并未急着翻开。他知道这份纸有多重——赵有德死的那天,全村人都说是自杀,连遗书都写好了。可如今,终于有人要为这摊血讨个说法了。

“血迹是赵有德的。”法医靠在墙边,声音低沉,“DNA比对结果99%匹配。我们调取了他生前体检的样本,做了三次验证,结果一致。”

陈岸点点头,翻开第一页。鉴定结论写得清清楚楚:血液成分与赵有德的基因序列高度一致。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法医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显微成像图,“我们在那支金笔的笔尖划痕里,发现了微量的血红蛋白结晶。碳同位素分析显示,这些残留物沉积的时间,至少比赵有德宣布死亡早了六个小时。”

陈岸盯着那张图。放大后的金属表面有一道细小的刮痕,像是写字时用力过猛留下的。而在凹槽深处,泛着一点淡淡的褐红色。

“意思是...”他低声问,“他在死之前,就已经流过血?”

“不止。”法医说,“而且是接触性出血。只有笔尖刺进皮肤,才会留下这种痕迹。换句话说,有人用这支笔,跟他动过手。”

陈岸沉默了几秒。赵有德是服毒身亡的,现场照片里他还穿着整齐的中山服,领口扣得一丝不苟。谁会想到,这个一辈子讲究规矩的人,临死前竟被人拿金笔划破了皮?

更巧的是,这支笔的主人,正是陈天豪。

“我能拿一份副本吗?”陈岸问。

“可以。”法医把三份正式文书装进密封袋,每份都盖上了骑缝章,“一份交给县局备案,一份送纪检组,一份给你。流程正规,谁也挑不出错。”

陈岸接过,说了声谢谢。出门后,他把牛皮纸袋放进自行车前筐,绑好绳子,蹬车就走。

县城还未完全苏醒。供销社的卷帘门哗啦啦地往上拉,早点摊刚支起锅,油条在热油里噼啪作响。他先去了县委大院门口的公告栏,撕下几张旧通知,贴上了鉴定报告的复印件。

他用粉笔圈出两行字:“DNA匹配99%”“金笔划痕含同期血迹”。

旁边扫地的老大爷凑过来看了一眼,嘀咕道:“这不是村支书的血吗?怎么跟港商扯上关系了?”

“你看见了,就是证据。”陈岸说完,骑车走了。

第二站是水产公司门口。那里人多,渔民交接渔获、排队领钱,消息传得最快。他把报告贴在打卡机旁的墙上,立刻就有人围上来。

“哎哟,这不是赵书记的血吗?怎么验出来的?”

“听说省里的技术厉害,一根头发都能查出是谁的。”

“那金笔...不是陈老板天天转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