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一九八一年三月,赵有德以集体修船名义收缴渔船分红,实则转入私人账户,金额八百六十元,经手人为王麻子;同年五月,虚报三艘报废船补贴,套取资金一千二百元,签字审批为其本人;一九八二年冬,扣押陈家兄弟低保金共四百元,用于支付其女赵秀兰赴县医院检查费用...”

她一条条念下去,每一条都注明时间、金额、经手人和凭证来源。算盘珠子偶尔轻响一声,像是在为叙述打着节拍。

念到一半,洪叔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今天他没穿那件旧皮夹克,换上了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一串铜钥匙。走到公告栏前,他低头看了看账单,又抬头望了眼那封密信。

然后,他抽出最粗的那把钥匙,轻轻压在红纸的一角。

“这数,”他说,“我在冷库流水账上核对过,差不出三毛。”

话音落下,四周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洪叔是谁?水产收购站的老前辈,三十年前就在这一行立足。他从不废话,也不轻易站队,可只要他开口,没人敢不当回事。

如今,他亲手压住了这张账单。

意味不言而喻。

有人开始拍照,用的是老式胶片相机,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还有人掏出笔记本抄录内容,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陈岸没有再说话,只是往后退了半步,静静望着那张红纸在风中轻轻晃动。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事情已经不同了。

不再是船厂里的对峙,也不是码头上的堵船。这是全村人的觉醒——在没有法官的地方,他们自己判案。

天色渐暗,村里却没人回家做饭。

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女人在剪布,男人在找绳子,孩子们搬来家里废弃的船帆。

那些帆布有的发霉,有的破洞,都被仔细拼接起来。针线不够,便用渔网线代替;墨汁没了,就把锅底灰刮下来兑水书写。

半夜,周大海蹲在院子里,一手扶着帆布一角,一手捏着缝衣针,眯着那只独眼穿线。他妹妹周小芹坐在旁边,轻声问:“哥,真要挂在村口那棵椰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