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海那一声“小陈...”还在耳边回荡,陈岸已经走到了村口的岔道。
天刚亮不久,海风从背后轻轻推着他往前走,脚上的防滑胶靴踩在碎石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稳稳当当的。
他肩上扛着空工具箱,手里拎着昨晚剩下的半筐杂鱼,准备顺路送到收购站去。清晨的空气里带着咸咸的海水味,远处渔船的影子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收购站门口的老槐树底下,王麻子正蹲着抽烟,烟头一明一暗地闪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码头方向,直到看见陈岸走近,才慢悠悠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咧嘴一笑:“哟,大忙人今儿来得挺早啊。”
陈岸没接话,径直把渔筐往验货台上一放,“哐当”一声响。筐底还沾着湿漉漉的海泥,几只小螃蟹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鲍鱼三斤七两,杂鱼四斤二两。”他报了个数,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王麻子拿秤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点?昨儿半夜你船灯都没熄,我还以为捞了个满载而归呢。”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陈岸扯了下嘴角,“礁石区浪太大,差点翻了。”
王麻子干笑了两声,没再追问,低头开始称重。他动作故意放得很慢,一边拨秤砣一边偷偷瞄陈岸的脸色。
这时,洪叔从冷库那边走了过来。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腰间挂着一串铜钥匙,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到了台前,他没说话,先掏出放大镜,弯腰仔细看那几只鲍鱼,一片片翻开鳃盖检查。
“颜色还行,水分足。”他嘀咕了一句,又用手指轻轻按了按肉质,“不过...这批是夜里捞的吧?”
“嗯。”陈岸点头,“潮退得早,赶了个清晨。”
洪叔“哦”了一声,收起放大镜,在围裙上擦了擦镜片。然后他抬眼看了看王麻子,又看向陈岸,压低了声音说:“最近县里查得严,说是打击‘非标流通’。”
王麻子立刻接话:“可不是嘛,上头要搞规范化管理,咱们也得配合。我昨天刚送了一批货样上去。”
“空箱子?”洪叔忽然开口,语气淡淡的,却像针一样扎人。
王麻子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啥空箱子?我那是包装箱,统一回收用的!”
洪叔没看他,转过身摸了摸腰间的钥匙串,指尖在其中一把铜钥匙上轻轻敲了两下。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早晨格外清晰。
陈岸耳朵一动。
两下,不是一下。他记得这个节奏——上周三也是这样,那天洪叔提了一句“冷库温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