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所料不差,陈以勤也发觉到张居正的小心思。
和魏广德想的差不多,虽然奇怪张居正和辽王朱宪之间关系怎么会如此恶劣,可想到曾经遭受辽王伤害的百姓,陈以勤只是淡淡问道:“善贷看完怎么说?”
“善贷看了后只说和昨日商议没有差错,所以他没有异议。”
张居正淡笑道,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有丝毫情绪表露,也是在赌陈以勤会考虑到江陵百姓所受之苦,默认这份奏疏。
是的,张居正昨晚反复推敲细节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
他相信魏广德和陈以勤,至少其中一个人会发现这份奏疏里的猫腻,本来他是打算在有人提出来后再修改的,可是随即想到辽王在江陵的恶事。
以他的观察,魏广德和陈以勤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而且俩个人都没有地方上主政的经历,所以并没有被钱财腐蚀。
京官,除了出京钱货的漂没,就是地方官员的孝敬,并没有亲自出手盘剥百姓。
这样,官员心里至少还有一半是装的天下百姓,另一半当然是自己的仕途。
官越大,孝敬越多,钱财反而不是最吸引他们的。
这,或许也是明朝内阁阁臣,少有主政地方的原因。
他老师徐阶算是个奇葩,当初得罪皇帝和首辅被发配出去,几乎毁掉仕途。
之后回京,本来是没有机会染指内阁的,可因为逢迎严嵩,才终于让严嵩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举荐老师入阁。
在老皇帝们的眼中,阻断阁臣和地方势力之间建立一道屏障,就可以让他们在执政时少受地方的影响。
最多,也就是为各自的家乡谋些福利。
阁臣又不止一个,自然也是多方平衡的结果。
这样,他们就可以放心把权利交给内阁处理。
这些人给出的处置意见,再有司礼监审核,自然可保万无一失。
“哦?”
陈以勤只是抬头看了眼,就又低下头。
和魏广德差不多,陈以勤也是在看完第一遍后又再次看了一遍,张居正就静静坐在那里,没有一点动作。
“好,就这样吧。”
片刻后,陈以勤再次抬头,同时把手里的奏疏初稿递了回来。
张居正此时脸上浮现出笑容,双手接过陈以勤递过来的初稿笑道:“那我就下去抄录一遍润色,今天就递进宫里去。”
“嗯。”
陈以勤点点头。
现在陈以勤和魏广德都没有提出修改意见,张居正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没有久留的道理,当即起身告辞。
陈以勤也站起来,把张居正送了出去。
站在门口,看着张居正的背影,陈以勤有些沉默,不知道这次辽王府事是否是李春芳和张居正联手主导的。
昨晚酒席上,他已经知道李春芳和魏广德的谈话,也听到魏广德的理由。
皇帝维护的是皇权,文官则维护相权,虽然阁臣是皇帝任命,但是也是文官集团的代表。
大明朝历史上,只有极少数皇帝会完全不顾朝臣的意见,乾纲独断选择出内阁阁臣。
所以,内阁大部分时候都代表着文官集团的利益,是皇权和相权之争的关键。
当然,明朝只有辅助皇帝做决策的内阁,丞相,朱元璋时期就已经被消灭了。
可是在文官们看来,阁权其实就是相权。
这也是为什么隆庆皇帝要把自己信任的官员塞进内阁的原因,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掌握住大明的权利。
而他们,在一些文官看来,就是代表皇帝利益的,是为皇帝摄取权利来的。
高拱为什么被逼走,满朝文武几乎没有人为他说话。
朝臣们对他们这些潜袛之臣是羡慕嫉妒恨,所以只要有机会,就绝不会放弃。
魏广德或许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