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记忆如利刃剜心,甘宁只觉头痛欲裂,忍不住怒吼一声:"吾乃甘宁!字兴霸!纵横江湖,率锦帆贼劫富济贫,后归吴侯,战黄祖、破皖城、百骑劫曹营,何曾屈于人下?岂会做汝等傀儡!"
他挥刀便向臂上战纹砍去,"断江"古刀乃是百炼精钢所铸,斩金断玉不在话下,此刻刀锋触处却火星四溅,战纹被斩断处竟如活水般迅速愈合。此时镜面忽显异象,映出甘宁半身镜化之态,镜中人目露凶光,竟开口说话,声音与甘宁一般无二,却冰冷无感情:"归位者兵器,何恋凡胎?舍弃这副皮囊,与镜中界合一,方能得永恒之力。"
甘宁心头剧震,方知此镜不仅能显往事,更能勾魂夺魄,欲将自己的意识吞噬。他瞥见镜中自己的眼睛正化作青铜色,瞳孔深处似有舰队虚影沉浮,那些舰船造型古朴,却又透着星际战舰的凌厉。
"将军!"亲卫在外哭喊,声音带着哭腔,"水蜃号引擎舱异动!核心光芒与镜中星火同色,整个舰体都在震颤,怕是要出事了!"
原来水蜃号引擎核心本是"先祖之誓"所化,以吴主血脉与星辰精华为引,亿万年来自行运转。此刻感应到镜中火种暴走,竟如闻召令,自行加速运转起来。舰身忽地震荡,如遭巨锤敲击,舷窗外星海倒卷,仿佛整个宇宙都在呼应这场异变。
甘宁只觉体内两股力量撕扯:一股是镜中火种,冰冷、强大,欲化他为无感情的兵器,永存于世;一股是他毕生英气,炽热、鲜活,系着他对江东的忠义、对袍泽的牵挂、对"人"的执念。他望着镜中那个逐渐失去人色的自己,又想起百骑劫曹营时,弟兄们齐声高喊"甘兴霸在此"的豪迈;想起孙权执他之手,言"孟德有张辽,孤有兴霸,足相敌也"的信任;想起自己虽为降将,却在东吴得遇知己,得以施展平生抱负......
"不......我不能变成那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嘴角溢出鲜血,"我是甘宁,是东吴的将军,是活生生的人......"
第三节 心焰相搏 蜃号微鸣唤先祖
归位者老遗民见甘宁意识渐明,急道:"将军且记,人之所以为人,在守心而非守形!老臣这便布下镇魂阵,或可暂缓镜化,但最终抉择,仍在将军自身!"言毕,他与另两位遗民各取鲛绡之衣一角,以指蘸血,在地上疾画——那血珠落地不渗,竟在玄铁地面上化作朱砂色阵纹,阵眼处正是甘宁所立之地。
镇魂阵启动之时,血色光芒如网般罩住甘宁,战纹蔓延之势稍缓。他趁机盘膝坐下,闭目内视,只见丹田处一团银火与一团赤火正斗得难解难分。银火便是镜中火种,冷冽、霸道,带着万古沧桑之力;赤火则是他毕生英气所聚,炽热、灵动,映照着他数十年的爱恨嗔痴。
"想吾甘宁,年少时啸聚江湖,率锦帆贼纵横江上,虽为盗匪,却也劫富济贫,不失侠义;后归吴侯,战黄祖,为苏飞报仇,快意恩仇;破皖城,身先士卒,血染征袍;百骑劫曹营,来去如风,令孟德胆寒......"他心潮激荡,过往种种如在眼前,那团赤火忽盛,如燎原之势,将银火逼退数分。
然银火不甘示弱,陡然化作无数细针,刺入他四肢百骸,耳边竟响起历代吴主的叹息,声声入耳:"守火种者,当舍七情六欲,方能历百世而不朽......" "情之一字,乃是枷锁,将军何必执着?" "化作兵器,方能永恒守护,难道不好吗?"
这些声音如魔音灌耳,甘宁只觉心神摇曳,赤火竟有减弱之兆。就在此时,镜面忽又清晰,现出万年前海战之景:无边黑海之上,巨浪滔天,巨舰如林,船头皆立人身鱼尾之将,正是海洋归位者。他们手持三叉戟,身披珍珠甲,与形貌如章鱼的邪魔死战——那些邪魔生有百足,口吐黑雾,所过之处,舰船无不腐朽。
激战中,为首的归位者大将高举旗舰,那舰首雕像竟是一头衔珠巨蜃,蜃口所含明珠发出万丈光芒,驱散黑雾。只听那大将高呼:"为护苍生,我等愿化飞灰,留火种以待来日!"言毕,率舰队撞向邪魔母巢,刹那间,火光冲天,黑海为之沸腾,亿万归位者与邪魔同归于尽,唯余那衔珠巨蜃的影像,深深烙印在镜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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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看得心神剧震——那蜃祖战死前回望的眼神,决绝中带着不舍,竟与自己此刻心境莫名相合!皆是为守护所珍视之物,甘愿赴死。他忽然明白:先祖之誓,并非要后人做无情的兵器,而是要承其守护之心;火种之所以需要守护,并非因其力量强大,而是因其承载着"守护"二字的意义。
"原来如此......"甘宁喃喃道,眼中精光一闪,体内赤火陡涨,竟不再与银火相斗,反而将其温柔包裹。那银火起初抗拒,却在赤火的温暖中渐渐柔和,战纹虽未消退,却不再冰冷,反透出温热,如血脉流转。
与此同时,水蜃号引擎舱内,核心光芒忽变柔和,如月华倾泻,与镜中星火交相辉映,舰身震荡渐止,引擎运转之声变得沉稳,如老者呼吸,悠长而有力。
"将军已悟守心之道!"老遗民喜极而泣,皱纹舒展如花开,"然火种暴走之因未明,恐有邪魔余孽在暗中作祟,欲借此机会搅乱镜中界与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