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悲剧

扫帚小姐和伊桃对视一眼,都悄悄松了口气——她们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老板彻底走出来,但至少此刻,那团笼罩在药店上空的悲伤,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漏进了些许光。

老板起身时,白袍下摆扫过柜角堆积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走到药柜前,指尖悬在“薄荷”的抽屉上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一股比后院更浓郁的草药香涌了出来,混杂着淡淡的陈腐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甘草要选根须完整的,柴胡得去了枯皮……”她一边低声念叨,一边从抽屉里翻找,动作生疏又带着点熟稔,像是久未出鞘的刀,重新触碰刀柄时,虽有滞涩,却藏着本能的默契。偶尔遇到发霉的草药,她会轻轻皱起眉,指尖捏着草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扔进旁边的竹筐,嘴里喃喃:“他以前总说,药材不新鲜,治不好病的。”

伊桃见状,赶紧上前帮忙分拣:“我来挑甘草吧,您说的根须完整,是这样的吗?”她举起一根带着细须的甘草,眼里满是认真。扫帚小姐则走到灶台边,掀开蒙着布的药罐——罐底还留着上次熬药的残渣,她用指尖蹭了蹭,轻声问:“这个药罐,需要先洗一下吗?”

老板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在阳光下轻轻晃动的药罐,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他以前总跟我抢着洗药罐,说我洗得不够干净,会影响药效。”她说这话时,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哽咽,反而带着点极淡的笑意,像蒙尘的镜子,终于擦出了一点亮。

“那我们可得洗仔细点,别让他‘挑刺’。”扫帚小姐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拿起布巾仔细擦拭药罐内壁,木柄碰撞罐沿的声音,清脆得像在打破沉寂。

就在这时,前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妇人焦急的呼喊:“老板!求求您开开门吧!我家孩子烧得快晕过去了!”声音里的慌乱,让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

老板的动作猛地停住,手里的柴胡掉在柜台上。她抬头看向前门,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想起什么,弯腰捡起柴胡,加快了分拣的速度:“快!把挑好的草药拿过来,我现在就熬药!”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伊桃和扫帚小姐立刻加快动作,将选好的甘草、柴胡、薄荷递过去。老板接过草药,熟练地按比例称重、切碎,动作越来越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没再停下。药罐里的水渐渐沸腾,草药下锅的瞬间,一股清新的药香弥漫开来,盖过了屋子里的陈腐味,也盖过了那些沉在心底的悲伤。

“先给那孩子熬一剂,剩下的……”老板看着药罐里翻滚的草药,顿了顿,又看向窗外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剩下的,给镇上需要的人都熬点吧。”

小主,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散乱却不再颓丧的金发上,落在咕嘟冒泡的药罐上,也落在那条被她小心翼翼放进衣袋的项链上。屋子里的物品们再次喧闹起来,药柜抽屉“砰砰”轻响,像是在鼓掌;沙发发出满足的叹息,连那扇被撬开的后门,都微微晃动着,像是在迎接久违的人来人往。

扫帚小姐看着药罐里升腾的热气,忽然觉得,所谓的“走出来”,或许不是忘记,而是带着回忆继续走——就像这草药,熬过了漫长的沉寂,终究能煮出治愈的香。而此刻裂痕里漏进的光,终会慢慢驱散所有阴霾。

药罐在灶上咕嘟作响,蒸汽裹挟着草药香往上冒,模糊了老板的侧脸。她坐在小板凳上,指尖反复摩挲着衣袋里的项链——宝石隔着布料硌着掌心,像他从前总在整理草药时,不经意间碰过来的指尖温度。

“以前熬药,他总爱蹲在旁边守着,说火大了药会苦,火小了药效不够。”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蒸汽,“我总嫌他啰嗦,现在才知道,有人盯着火的日子,连药香都是暖的。”

伊桃递过洗好的药杵,瞥见她眼角泛起的湿意,没敢多问,只轻声说:“那我们也盯着火,肯定熬得和他在时一样好。”

老板接过药杵,指尖在光滑的木柄上蹭了蹭——这是他亲手打磨的,握柄处还留着他指腹的弧度。她忽然笑了笑,眼里却滚出泪来:“他还说,等攒够了钱,就带我去山外看海,说海边的日落,比镇上的好看十倍。”

“那您以后,会去看海吗?”扫帚小姐忍不住问。

“会的。”老板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她散乱的金发上,“等把这些药熬完,等镇上的人都好了,我就带着这条项链去。”她摸了摸衣袋,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却又无比坚定,“我得告诉他,友情宝石也好,别的也好,我都懂了——他留下的,从来不是‘友情’的念想,是让我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药香越来越浓,弥漫了整个药店。前门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却不再让人焦虑,反而像一声声提醒:生活还在继续,那些思念的人,也从未真正离开。老板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拿起药勺轻轻搅动药罐里的草药,动作熟稔得仿佛他还在身边,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慢着点,别烫到手。”

“我知道的,”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我会好好的,带着你的念想,好好活下去。”

那一刻,屋子里的物品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药罐咕嘟的声响,和她藏在呼吸里的思念,在阳光里轻轻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