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还在犹豫,还在痛苦,还在为你的‘爱’而挣扎?”
云逍指着高太公,脸上露出一个极度鄙夷的表情。
“你看看他!他才是真的爱他女儿!”
“虽然方式极端,手段残忍,但他至少在行动!他在为了他女儿的命,拼上了一切!”
“而你呢?”
云逍的目光,重新落回朱刚鬣身上,如同两柄最锋利的剑。
“你除了会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嘶吼,还会做什么?”
“你连为她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你连戳破真相,让她解脱的决断都没有!”
“你就是一个懦夫!”
“一个沉浸在自我感动里的,可怜的,懦夫!”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连那血色漩涡中怨魂的哀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朱刚鬣身上。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眼神中,痛苦、迷茫、愤怒、羞愧……种种情绪交织,最后,尽数化为一片死灰。
云逍的这番话,太狠了。
他没有去讲什么大道理,没有去分析什么利弊。
他只是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将朱刚鬣引以为傲的一切,撕了个粉碎。
将他那“深情”的外衣,剥得一丝不挂。
露出了底下,那个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软弱而自私的内核。
“不……”
“不是的……”
朱刚鬣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云逍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杀了他!”
高太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这个小子在妖言惑众!杀了他!”
他怕了。
他发现,自己精心构建的情感牢笼,正在出现裂痕。
然而,那些傀儡,却被玄奘死死拦住,根本无法靠近。
“朱刚鬣,别听他的!”
高太公急了,再次对朱刚鬣发动精神攻击。
“想想翠兰!想想你们的未来!”
“只要你献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翠兰死吗!”
然而,这一次,他的话,却失去了原有的魔力。
因为云逍,在他的情感绑架之上,施加了一个更强大的,名为“自我否定”的诅咒。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时,外界的一切蛊惑,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未来……”
朱刚鬣缓缓抬起头,死灰色的眼中,燃起两点幽幽的火苗。
他看着高太公,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和她,还有未来吗?”
高太公心中一突,强笑道:“当然有!只要……”
“她早就死了,不是吗?”
朱刚鬣打断了他。
这一刻,他终于不再逃避,直面了这个最残酷的现实。
高太公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你……你胡说!”
“你为了救她,不惜牺牲整个村子,牺牲我,牺牲所有无辜的人。”
朱刚鬣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酝酿着毁天灭地的风暴。
“这份爱,确实很伟大。”
“伟大到……”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
“让我觉得恶心!”
“轰!”
一股恐怖绝伦的神力,猛地从朱刚鬣体内爆发开来!
那束缚在他身上的符箓,瞬间燃烧,化为灰烬!
血色大阵,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力量的冲击。
“什么?!”
高太公大惊失色,被这股气浪掀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缓缓站起的身影。
挣脱了?
他怎么可能挣脱心魔的束缚?!
朱刚鬣站直了身体。
他没有去看高太公,也没有去看云逍。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血光,温柔地落在那张病榻上,那个穿着嫁衣的女孩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挣扎。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悲伤,和一丝解脱般的释然。
“翠兰。”
他轻声呼唤,仿佛怕惊扰了她的沉睡。
“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现在,该结束了。”
他缓缓抬起手,虚空一招。
那柄被高太公夺走的九齿钉耙,发出一声欢快的嗡鸣,化作一道流光,飞回他的手中。
神兵在手,气势再变。
属于天蓬元帅的,那统御天河水师的无上威严,终于在此刻,彻底苏醒。
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了那尊邪异的古佛雕像上。
“老东西,你说的没错。”
小主,
“爱,确实需要证明。”
“那么现在,我就证明给你看。”
话音落下,他动了。
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祠堂之内,佛像之前。
手中的九齿钉耙,高高举起。
没有华丽的光影,没有惊天的气势。
只有最纯粹的,返璞归真的力量。
“住手!”
高太公目眦欲裂,疯狂地扑了过来。
然而,一切都晚了。
钉耙,落下。
无声无息。
那尊坚不可摧,作为整个献祭大阵核心的古佛雕像,如同一个脆弱的瓷器。
从头到脚,裂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紧接着,缝隙如蛛网般,瞬间遍布全身。
“咔嚓——”
一声轻响。
雕像,碎了。
化作了漫天齑粉。
随着阵眼的破碎,笼罩在高老庄上空的血色光幕,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一声哀鸣,轰然消散。
那巨大的灵魂漩涡,也随之崩溃。
被困的怨魂,终于得到了解脱,化作点点光雨,飘向天际。
阳光,重新洒落。
照亮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所有还在活动的傀儡,身体一僵,体内的黑气如潮水般退去。
他们纷纷倒地,不省人事。
一场末日般的危机,在这一耙之下,烟消云散。
云逍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身体一阵发虚。
刚才那场嘴炮,消耗的心力,比打一架还累。
但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他看向祠堂。
高太公呆呆地跪在地上,看着那一片齑粉,失魂落魄。
“不……不……”
“我的翠兰……”
而朱刚鬣,在毁掉佛像之后,便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张床。
玄奘停止了动作,走到云逍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徒弟啊。”
“嗯?”
“你刚才那套道理,有点意思。”
玄奘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
“虽然为师听不太懂什么劈油欸,但感觉,比为师的拳头,还好用。”
云逍扯了扯嘴角。
“师父谬赞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就在这时,祠堂内,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