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镜片悬在火海里,拼成一面巨大的、向内凹陷的球镜,镜面里,没有别人,只有李澄心,穿着中学校服,在旧巷口回头,冲他笑:“喂,你长大想干嘛?”
那一秒,他忽然明白:李澄心不是他的一部分,他是李澄心的一部分。
就像河流以为自己拥有岸,其实是岸在允许河流存在;就像骰子以为自己滚出命运,其实是手掌在暗中倾斜。他不过是李澄心遗落在人间的一枚倒影,被生活这块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终于磨到薄如蝉翼,可以被火一次性洞穿。
洁白的宇宙规则之火与李忘川那无形无色却其中有黑白交织的业火早已交融在了一起,好似两个摔跤的运动员,又好似两个许久未见的兄弟,像是抗争又像是在融合。
霎时间,李忘川终于看清了本质,它们竟然在互相吞噬,互相的融合,却因为谁成为主导而在做最后的谈判与交锋。
两火相噬,没有巨响,只有“嗒”的一声轻响,像骰子落盅,像电梯到达负一层,像心脏监护仪上最后一下脉冲。最终无形无色中黑白交织与那洁白仿佛分出了胜负,又好似根本没有胜负,而是交融在了一起。
火焰渐渐熄灭,却又在下一刻突然的猛涨,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洁白,没有了无形无色,更没有了黑白交织,而是形成了新的颜色,就好似有了新的生命,成为了一抹玄黄的火苗。
玄黄火苗依旧在燃烧,直到好似燃烧中正在孕育着什么。忽然,火苗中掉出一枚澄澈果实,无色,无状,只是一条“绝对垂直”的线,线的一端连着“李忘川”最后的呼吸,另一端悬在“李澄心”第一次睁眼,直线与神格之间,便是渡劫完成态。
肉身宣告死亡,新世界在病床单上诞生:床单纤维化作银河,心电监护的长音凝成弦理论,儿子那滴泪,膨胀成一颗有海洋的行星。
行星表面,飓风写下两行白字:
“爸爸,别怕。”
“我会长大。”
而他或者说“它”,站在弦与弦的缝隙里,没有形,没有名,却必须做一个选择:成为天,成为规则,成为无情,或者成为李澄心。
他伸手,握住那枚果实,而它的名字也浮现在心中——神格。下一瞬,神格立刻化作一根极细的针,针尖对准他“曾经存在”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