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异界和往常一样,李澄心吃了安眠药,躺在了床上静静的等待。
小小的白色药片在舌尖化开,苦味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定地划开他的喉咙,沉入胃里,再沉入血液。他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由急到缓,由缓到微,最终像一枚被遗落的鼓槌,轻轻滚到鼓面的边缘,再也不动。
直到睡意袭来,他的双眼也一片朦胧,呼吸随之拉长,体温随之抽离,意识却前所未有地澄明——仿佛有人把世界的音量键一点点拧到最小,只剩下最纯粹的黑暗与最纯粹的光。
黑暗与光同时降临。
他感到自己的魂像一枚刚落下的雪花,从眉心轻轻剥离,旋转着、飘荡着,既不沉重,也不轻盈,只是被一种温柔的引力牵引,垂直地、缓慢地、无可抗拒地离开躯体。
雪花穿过天花板,穿过屋顶,穿过夜空,穿过云,穿过稀薄的大气,穿过所有曾被称作“现实”的边界。每升高一寸,他对尘世的记忆便淡去一分;每升高一尺,他对“李澄心”或“李忘川”这两个名字的羁绊便松开一环。
可偏偏在最该遗忘的时刻,他反而把尘世看得更清:儿子在梦里翻了个身,前妻把台灯调到最暗,表哥替他在病历上写下“原因不明”,前妻把合照一张张存进名为“最后”的文件夹……所有画面像被拉长的胶片,在他魂体的边缘无声滑过,最终化作雪花表面一层极薄的霜。
再升高,霜化了,胶片断了,尘世缩成一粒黯淡的尘埃。忽然,一道无声的裂缝在头顶裂开,像夜色被撕开一道口子,又像深海里突然出现的断崖。
裂缝里没有风,没有温度,没有时间,只有一种绝对的“通道感”。那是一条介于两界之间的甬道,介于生与死、此在与彼在、肉身与魂体、故事与真相之间的甬道。
往常,他总是一瞬便坠落异界;而这一次,仿佛因为窥见了因果,因为自己的修为和认知好似超越了天地,因此李澄心的肉身虽然沉沦,但无法阻拦他的知觉。于是,他成了甬道里唯一的观光客,一个在生死循环往复、却仍能“看”的幽魂。
甬道漆黑,却有光。那光不是颜色,不是亮度,而是一种“可被感知”的黑暗,像最浓的墨里掺了一粒最亮的星,像最深的夜里睁开的一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