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冷声吐字。锁链骤亮,李忘川的身影被拖得离地三尺,衣袂猎猎,像一截被狂风折断的枯枝。眨眼间,两道金光折向天际,雪村上空只剩一道细若游丝的金痕,以及被劲风掀起的漫天雪雾。
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更没有给村民挽留的余地。
小广场上死一般寂静。
三婆的杖尖“当啷”一声落地,整个人晃了晃,被身后两个妇人扶住,却仍固执地仰头望着天,仿佛要把那片空茫盯出一个洞来。
“散了……都散了吧。”
许久,她挥了挥手,声音像被霜雪磨钝的刀刃,“二丫头,去跟二两媳妇说一声,就说天机宗虽然霸道,到底没真把谁逼上绝路。二两……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叫她不用担心!”
穿石榴红袄的二丫头从人缝里挤出,辫梢的红绳在风中甩出一道弧线。她踩着积雪,跑过老梅树,跑过井台,跑向那扇还冒着饭香的柴门。
其余村民低头疾走,像一群被惊散的麻雀。雪地上只剩杂沓的脚印,以及被踩碎的霜花。
雪城。
玄冰城墙在暮色中泛着幽蓝,城门下却站着一片褴褛的“雪”。百余名村长垂首而立,粗布棉袄被北风吹得鼓胀,像一排被钉在风中的破帆。
李忘川也在其中。他和其他人一样垂手而立,站得笔直,却连交头接耳都不敢。靛青布衣的袖口已经磨出了线头,腕间那道被符纹勒出的红痕尚未褪去。但无人知晓,他的一缕神念正贴着城墙缝隙蜿蜒而上,悄然渗入天机宗大殿的鎏金瓦缝。
殿内龙涎香暖,与外间冰窖般的温度恍若两个世界。金袍老者,也就是天机宗大长老跪在青玉阶下,银发束得一丝不苟,后颈却渗出冷汗。阶上,青衫青年负手而立,剑眉压着一双狭长的凤目,腰悬玉佩,佩上刻“呼延”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