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为了神器,有人为了功法,有人只是单纯想在这乱世里抓住一根向上爬的绳索。他们翻遍每一座城、每一条河、每一片沙漠,只为一缕可能的气息。可那对男女就像被风吹散的细雪,蒸发在庞大世界的缝隙里。
雪城没有四季,只有一场漫长的冬。
天幕低垂,铅云像被谁揉皱又摊开的旧棉絮,雪花便从那缝隙里无穷无尽地筛下来。
它们不是鹅毛般的壮景,而是细碎的银屑,带着极轻的簌簌声,像无数细小的耳语,落在人的睫毛、指尖、剑鞘上,瞬间化成一滴透明的水珠,顺着纹理滑下,仿佛雪从未存在,只剩一场无声的泪。
于是城墙永不见白,屋脊永不见霜,青石铺就的街面终日闪着一层湿漉漉的光,像一条刚被雨洗过的乌玉。
雪城的空气因此带着冷冽的甜,吸一口,胸腔会被冰针刺疼,却又忍不住再吸第二口;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一团,随即被风撕碎。
城门洞开,门外那条唯一的青石板路像一条狭长的琴键,笔直地伸向远方。石板与石板之间嵌着细白的石英线,雪花落进去,便顺着缝隙渗走,不留痕迹。
修士们自然可以驭剑凌空,却仍有不少人愿意步行——他们收拢灵力,让靴底踏在青石板上,听那清脆的“嗒嗒”声,仿佛回到尚未筑基的年少。
沿青石板路向南三十里,雪便下得疏朗起来,仿佛连天空也忘了这片被遗忘的地方。雪村匍匐在一面缓坡上,坡下是冻不住的月牙泉,泉眼汩汩冒着热气,把四周的草叶镀上一层翡翠般的绿。
村口的界碑只剩半截,碑文“雪村”二字被风霜啃噬得只剩轮廓,像老人缺了门牙的嘴。土墙黛瓦的院落三三两两,屋顶压着乌黑的木梁,梁上悬着风干的獐子腿与成串的赤红灯笼椒。
雪花落进烟囱,被炉火舔成一缕白烟,带着松柴的清香。再往里走,是废弃的祭雪台——九根剥了皮的云杉木桩围成一圈,桩上缠着褪色的五色布条,被风撕得丝丝缕缕。
台心一块圆形白石,表面布满细密的凿痕,那是先民以骨刀刻下的祭文,记载着“雪之祖灵,赐我甘霖,护我火种”。如今石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苔藓,像一封无人拆阅的旧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