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九月十二日,午夜零时四十七分,北京市公安局西城分局刑警队的办公室,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宁静。
姜志军和肖东利带着一身秋夜的寒气和现场勘查的粉尘,像两柄出鞘的利剑,快步走了进来。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破案后的松懈,反而笼罩着一层更为凝重的阴影。
几小时前,新街口新月胡同发生的那起蒙面入室案,其作案手法之诡异、气焰之嚣张,多年罕见。
(一) 新月胡同的惊魂夜
时间倒回至九月十一日夜晚。居民云中杰正惬意地陷在新买的天鹅绒沙发里,电视里《动物世界》的片头音乐在空气中回荡。
就在他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茶杯时,门口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钥匙轻轻刮过锁舌。
他下意识地朝门口瞥了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门扇像是被一阵阴风吹开,悄无声息地滑入四道白色的身影。
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瞬间便占据了客厅的有利位置。最令人心底发寒的,是他们头上戴着的面具——那不是常见的黑布头套,而是一种极其扎眼、形似尖顶雪山的高耸白色头罩,从额头一路向下圆润地延伸,将整个面部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两个酒盅大小的眼洞。
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射出的目光,幽冷、凶狠,如同潜伏在雪原深处的饿狼。
云中杰惊得从沙发上弹起,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脚跟还未站稳,两个蒙面人已经如饿虎扑食般将他死死抵在沙发坚硬的木质扶手上。
一个矮壮的家伙“腾”地一下,将一把做工粗糙但威慑力十足的木把火枪,狠狠顶在他的心口;
冰凉的金属枪口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死亡的威胁。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精准地贴上了他的喉结,皮肤上传来刺骨的凉意和轻微的刺痛感。
“别动!”矮个子歹徒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把手举起来!面朝墙,站好!”
云中杰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依言颤巍巍地举起双手,哆哆嗦嗦地转向冰冷的墙壁。
“把衣裳全脱了!快!”又是一声怒喝,语气更加不耐烦。
匕首就架在命脉上,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用颤抖的手指解开衣扣,脱下长裤,最终赤条条地站在墙边,秋夜的凉意和心底的恐惧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老实点!敢动一下,立刻送你见阎王!”矮个子的威胁如同重锤,敲击在云中杰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他绝望地瞟向门口,计算着扑出去的生还几率。
“想跑?宰了你!”这一声断喝彻底击溃了他的勇气。也就在这时,内室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你们不能这样儿!”
原来,云中杰的妻子早已被惊醒,她从门帘的缝隙中窥见了客厅里发生的一切,一直强忍着恐惧不敢出声。
此刻,听到歹徒再次吼出“宰了你”,以为他们要对自己的丈夫下毒手,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云中杰猛地扭头,看到的却是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他挚爱的妻子还未冲到近前,就被一名歹徒反手一匕首刺中,闷哼一声,软软地倒在血泊之中,鲜血迅速在地板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二) “飞人”刑警的初步判断
返回刑警队的路上,姜志军和肖东利都沉默着。作为刑侦战线上的二级英模,他们被誉为“飞人”,意味着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扑向罪恶的阴影。
然而,今晚的现场,除了那几枚模糊不清的脚印和受害者惊魂未定的描述,有价值的线索少得可怜。
“四个小时,翻遍了现场,连个清晰的爪子印都没找到,”沉稳的姜志军率先打破沉默,他摩挲着下巴,眼神锐利,“这帮‘佐罗’,不是一般的精。”
肖东利没有立刻接话,他木然地坐在摩托车挎斗里,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像一台高速计算机,瞬间列好了四道“侦破方程”:
第一,案犯四人,能自制结构相对复杂的木把火枪,说明其具备一定的动手能力和反侦查意识,很可能是有前科、接触过器械加工的“两劳”释放人员。
应以“火枪”为突破口,重点排查各大劳改劳教场所的释放人员档案。
第二,那标志性的白色尖顶“无常帽”,其造型与医院护士帽或某些卫生防疫人员的工作帽极为相似。
案犯能轻易获得或仿制此类帽子,其社交圈或藏身地是否与医疗、卫生系统存在某种关联?
第三,从控制人员、威逼脱衣、快速搜掠到果断行凶,整个作案过程步骤清晰,配合默契,明显是经过周密策划的“预谋实战”,绝非临时起意。
这进一步佐证了第一点,即团伙成员极有可能是具有作案经验的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