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红走在最后,鞋掉了一只,脚底磨出血泡。她每走十几步就忍不住回头望,黑烟从红旗沟方向滚滚升起一条烟雾“黑龙。”
爆炸的闷响像闷雷滚过地面,土路都跟着颤。九个姑娘原本排成一条线,脚底下只敢蹭着走,这一声震得她们耳膜生疼。
先是愣了半秒,不知谁先带了个头,“哇”地哭出声,接着全疯了似的拔腿狂奔。鞋跑丢了就光着脚,石子硌得脚底板直冒血泡也不管,头发散开糊了一脸。
杜娟红落在最后,边跑边回头看,黑烟柱子卷着火舌往天上冲。
土路尽头是个三岔口,正好一辆拉木头的卡车经过。
司机一踩刹车,探出头就愣了:九个姑娘衣衫不整,脸上全是泪和泥,最小的那个才十六七,棉袄只剩一只袖子。
司机赶紧跳下来,连问三句“咋了”,没人答得全,只断断续续听见“杀人”、“爆炸”。
司机赶紧把她们塞进驾驶室,掉头往镇派出所开。车轮碾过坑坑洼洼,颠得人东倒西歪,姑娘们却死死抓住车门把手,生怕再被拽回去。
下午四点一刻,牙克石林业公安处的警车、喜桂图旗公安局的吉普、武警的解放卡车,一辆接一辆冲进红旗沟。
轮胎卷起的黄土还没落下,警犬已经狂吠着往爆炸点冲。
现场只剩半截焦黑的房框子,铁皮屋顶掀到三十米外的苞米地里,碎砖烂瓦里混着血肉,苍蝇嗡嗡成球。
于洪杰就躺在废墟边上,一条腿炸没了,脸烧得看不出原样,只剩胸口微弱起伏。警察给他套上铐子,抬上救护车时,他还在哼唧,嗓子眼里挤出一句“别碰我”。
另一边,抓捕网连夜张开。李亮明没跑远,躲在牙克石火车站厕所里,手里攥着半包烟,哆嗦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被巡警按在蹲位上。
王守礼更倒霉,跑到镇口小卖部想买包饼干,刚掏零钱就被店主认出来,一铁锹拍在后背,当场放倒。
包达山和张光祖藏在镇外破砖窑,饿得啃生玉米,被警犬一口咬住裤腿,拖出来时还喊疼。最滑的是杨万春。
杨万春在牙克石火车站碰上杜小峰和王玉生,三人扒上一辆往南的货车,两天后到河南赞皇县。
表舅家种麦子,正是割麦季,三人换了破衣裳下地里帮忙,以为能混过风头。第三天上午,麦田四周突然冒出穿蓝制服的警察。
杜小峰当场腿软跪垄沟里,王玉生想往麦垛后钻,被一脚踹倒。杨万春反应快,把草帽往下一压,扛起锄头混进旁边收工的农民堆里,顺着田埂低头走,居然真让他溜出包围圈。
天擦黑,他摸到村口一户独居老汉家,敲门说讨口水喝。老汉眯着眼瞅他,心里想起白天广播里说的“杀人逃犯”,嘴上答应,转身进灶房把锅盖敲得叮当响。
杨万春刚端起水瓢,派出所的人就冲进来,直接按倒在土炕上,手铐“咔哒”一声,冰得他直缩脖子。老汉后来说:“他脚上的球鞋沾着血泥,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案子一出,牙克石镇炸了锅。火车站候车室挤满扛着行李的人,有的一看就是林场工人,棉裤腿还卷着锯末;
有的是外地采购员,公文包夹在腋下,脸煞白。售票窗口排了十几米,有人干脆把铺盖卷往地上一扔,打地铺等票。
没票的更惨,蹲在站台上啃干馒头,一听广播报车次就往前挤。有个齐齐哈尔来的采购员,本来计划待三天,结果当天就扒货车走了,鞋都掉了一只。
谣言像长了翅膀:有人说土匪拿机枪扫了半条街,有人说解放军装甲车开进镇子平叛,甚至有人说看见死人堆成山,血把根河都染红了。
最离谱的版本是“牙克石被屠城”,吓得外地火车直接甩站,乘务员把车门锁死,窗户全拉下来。镇上的广播一遍遍喊“请群众不信谣不传谣”,可没人听。
最终统计,27条人命:最大的75岁,最小的才2岁,19个男的,8个女的。案子卷宗厚得能当砖头,光现场照片就贴了满满一墙。
老百姓堵在法院门口喊“全毙了”,最后两个罪大恶极年龄够死刑的恶魔,被判处极大刑。其他分别判处死缓和不等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