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丹桂暗浮幽香。鹰愁涧底，水汽蒸腾如雾，嶙峋怪石、虬结古藤尽掩朦胧，恍若遗落尘寰的仙阙。

寒潭边缘，一方青石半浸水中。石破天憨立石上，目光澄澈如潭水，投向稍高处岩石，青衫磊落负手而立的令狐冲。

瀑声轰鸣，水雾弥漫。这本该扰乱五感之地，反在令狐冲心中沉淀为一片奇异的空寂。

自思过崖送别风清扬仙去，师祖遗训：“放下胜负，舍却招式，淡泊内力，忘却自我”，早已非需默念的口诀，而是融入骨血的本能，如同呼吸心跳。

“三哥，你…不一样了。”石破天挠头憨语，打破涧底喧嚣与沉寂交织的静谧。他难以言述，只觉此刻令狐冲，似已与深潭、雾气、山石浑融一体，不再是那个剑招繁复、内力奔腾的“高手”，倒似一片无迹可寻却又无所不在的…风。

令狐冲嘴角微扬，笑意敛尽昔日飞扬跳脱，“三弟，请。”

“好！”石破天眼中精光一闪，毫无推拒。

话音未落，身形已化残影，青石水花未溅，人已掠空数丈，一拳直捣令狐冲中宫。拳势看似朴拙缓慢，却挟沛然莫御之沉雄，裹千钧之力轰然压下。拳风所至，弥漫水雾被悍然排开，犁出一道真空通道！

未思“破掌式”要旨，未虑内力刚柔。石破天身形微动的刹那，令狐冲的“意”已先一步捕捉那撼动山岳的磅礴气势。

他的身体动了，或者说，是“剑”动了。

不拔剑，不见剑气。令狐冲只顺着那排开水雾的沛然拳势，身形若弱柳扶风，向左侧后方自然滑退半步。时机、方位、角度浑然天成，恰令那刚猛无俦的拳锋贴衣襟掠过。拳风撕裂空气，锐啸刺耳，却连令狐冲一根发丝也未能惊动。

石破天一拳击空，巨大惯性本欲使其前倾，然太玄经内力自生流转，足下生根，硬生顿住。他眼中讶色一闪，旋即兴致更浓。落空之臂顺势化掌，五指箕张，圆融横扫！

面对这羚羊挂角般的一掌横扫，令狐冲心中没有“招式”的概念，更没有“破解”的念头。精神彻底放空，唯余纯粹感知与反应。

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足尖在湿滑的青苔上一点，没有“玉女心经”步法的刻意施为，只有最省力、最顺应对方力道流转的一个细微转折。

躯体以毫厘之差，贴着那足以拍碎精钢的掌缘滑开，流畅似经千锤百炼，却又浑然天成。

两道身影在水瀑轰鸣、水雾弥漫中交错闪动。

石破天招式大开大阖：时而巨灵开山，拳掌间风雷激荡，炸起潭水丈高浪花；时而如顽童嬉戏，指爪刁钻诡异，蕴含骇人穿透。动作似信手拈来，全无定式，却每每直指武学至理，磅礴诡异、刚猛阴柔随心流转。每一击皆融太玄经那近乎无穷、包罗万象的混沌内力，力、速、技浑然如一。

令狐冲则彻底化为一缕清风，一道流水。不再施展“破剑式”、“破刀式”，亦不催动九阳护体或九阴爪劲。每一动——退、进、侧、旋、抬手、拂袖——皆成“剑”之延展。非有形之剑，乃由身姿、劲流、呼吸吐纳自然凝聚的“无形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