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安好。”张衡拱手行礼。老樵夫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他的长衫,笑着放下斧头:“是洛阳来的书生吧?快进屋喝碗热茶。”茅舍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木桌、两把竹椅,墙上挂着张泛黄的虎皮,边角已有些磨损。
喝茶时,张衡提起金市见到的琥珀,描述那血色的光泽、裹着小虫的模样。老樵夫的手忽然顿住,目光落在墙上的虎皮上,叹了口气:“先生说的这石头,倒让我想起一桩旧事。”
“三十年前,嵩南有只白额猛虎,通人性。山里有狼患时,它总把狼赶跑;猎户迷了路,它还会引着人出山。”老樵夫的声音慢下来,像在回忆极远的事,“后来它老了,趴在山涧边不动了。猎户们想把它埋了,却发现它趴过的地方,土下埋着些红色的石头,像染了虎血,摸起来温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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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衡心里猛地一跳,忙问:“那石头是什么模样?”“比先生说的‘琥珀’小些,也是红的,夜里放在窗边,会泛淡淡的光。”老樵夫指了指墙上的虎皮,“老人们说,那是老虎的精魄入了地,化成了石头——叫‘虎魂石’,挂在屋里能辟邪,连耗子都不敢来。”
张衡握着茶碗的手微微发颤。他忽然想起金市那枚琥珀,想起掌心流转的红光,想起猎户腰间的虎爪——原来这西域来的石头,竟能和中原的猛虎传说连在一起!他起身要走,老樵夫递给他一小块暗红色的碎石:“这是当年捡的‘虎魂石’,先生拿回去比对,看是不是你说的琥珀。”
归途中,夕阳正沉在嵩阳山巅,把山路染成一片金红。张衡攥着那小块碎石,又想起康居的琥珀——一个来自西域雪山的松脂,一个来自中原深山的虎魂,竟有着一样的红、一样的温。他忽然觉得,或许不是琥珀像虎魂石,是虎魂石,本就该是琥珀的“中原名字”。
上卷三:兰台秉烛论名典,孟坚挥毫定虎魄
张衡回到洛阳时,暮色已漫过洛水。他没回太学,径直往兰台去——那里是皇家藏书处,也是班固编撰《汉书》的地方。他知道,若想让“虎魂石”的说法站住脚,得让这位史官认可才行。
兰台的门吏见是张衡,便放了他进去。藏书阁里静悄悄的,只有竹简翻动的“沙沙”声。班固正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堆西域诸国的资料,烛火在他鬓边的白发上跳动。“平子(张衡字)深夜来此,可是有要事?”他头也没抬,手里的笔仍在木牍上写着。
张衡走到案前,把老樵夫给的碎石和自己画的琥珀草图放在桌上:“孟坚先生,学生今日在金市见到西域珍宝,又在嵩阳听闻一段旧事,或许能补《西域传》中‘异域物产’的记载。”
班固这才停下笔,拿起碎石放在灯下。烛火的光透过碎石,在案上投下一圈淡淡的红光,竟与他案头那枚西域进贡的“琥珀”(此前官府仍称其旧名)别无二致。“这是……”他惊讶地看向张衡。
张衡便把金市见闻、嵩阳访樵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末了道:“学生想,这西域琥珀,或许就是老樵夫说的‘虎魂石’。中原人敬虎,若能将其与虎魄联系,既合了传说,也让百姓能认这珍宝。”
班固闻言,拿起案头的琥珀反复细看。烛火下,琥珀的红光更盛,竟像有股暖意从石中漫出来。“异域之物入中原,不可只说其‘形’,更要解其‘意’。”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思索,“‘魂’字太俗,且与‘鬼’相近,恐引人忌讳。‘魄’字则雅——《礼记》有云‘魄者,体之灵’,既含精魂之意,又显庄重,不如叫‘虎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