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唐金枝记:藏地九叶草的三界缘(下卷)

藏历七月,拉萨的学者丹增背着一捆旧曼唐,风尘仆仆地赶到扎什伦布寺。这次他不是来质疑的,而是来印证——他在色拉寺的藏经阁里,找到了一卷《四部医典》的古曼唐,纸页黄得发脆,边缘还有虫蛀的痕迹,可上面画着一株“三枝九叶草”,旁注藏文“三才三界草,治风痹”,却没写具体用法,连采制季节都没提。“曲尼师傅,您快看看,这是不是年楚河的九叶草?”丹增小心翼翼地把古曼唐铺在羊毛毯上,眼里满是兴奋,手指都在抖。

曲尼蹲下身,指着古曼唐上的草:“您看,这草三枝分岔,对应天、地、人三才;每枝九叶,对应欲、色、无色三界,叶背还有金斑,和我们年楚河的九叶草一模一样!”他从药箱里取出不同季节的九叶草摆旁边:“冬藏的根粗实,对应地才;秋采的叶舒展,对应人才;夏采的茎挺拔,对应欲界,和曼唐的注文严丝合缝。”

正说着,草原上的牧民顿珠骑着马赶来,马跑得急,鬃毛上都沾了汗。他的左臂疼得抬不起来,像被绳子捆着,疼得游走不定,从肩膀到手腕,夜里疼得直搓胳膊,皮肤都搓红了,连马缰绳都握不住,只能用右手拉。“曲尼师傅,我这胳膊像被风钻了骨头,敷了松脂膏、喝了青稞酒,都不管用!”顿珠皱着眉,说话时不敢大喘气,怕扯着胳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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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尼展开古曼唐的“三界驱风图”:风邪用黑色线条描得扭曲,像乱飘的经幡,旁注“风者散之,虚者补之”。他诊了顿珠的脉,“风脉”浮数如乱丝,是“隆(风)邪夹虚,痹阻经络”。“你的胳膊是风邪伤了肾经,肾属地才,地才虚了,风邪就钻了空子。得用九叶草温肾补地才,再配桑寄生驱风,合曼唐‘三界驱风’的理。”

曲尼取了去年冬藏的九叶草根——雪藏了三个月,温性纯,不燥;又从药架上取下把桑寄生,那是去年霜降时在松树上采的,藤条褐红,带着松皮的纹路,嚼着甘涩里带点辛香。“桑寄生味苦甘性平,归肝、肾经,能祛风湿、补肝肾,和九叶草是‘相须’——九叶草补地才之虚,桑寄生驱三界之风,两者合在一起,才能把风邪赶出去,还能补住漏洞。”

丹增在一旁赶紧记录,见曲尼选桑寄生时特意挑带松皮的,忍不住问:“师傅,为什么偏要选带松皮的?”曲尼笑着说:“这是山民口传的法子——松属阳,松皮上的桑寄生能借松的阳气,驱风更劲,还能补阳;要是选其他树上的,驱风劲够了,却补不了虚。古曼唐没写,可实践里最管用。”他还教顿珠做“金叶寄生敷”:把九叶草根和桑寄生捣成泥(加少量青稞酒让药性更融),用酥油炒热,敷在胳膊上,用羊毛裹住。“外敷借酥油的温气,让药性透进经络,像曼唐里画的‘药气入脉’。”

顿珠用了五天,胳膊的疼就定住了,能抬到胸口;十天后,能握着马缰绳骑马;藏历八月时,他已经能在草原上套马,左臂灵活得像没犯过病,套马时动作又快又准,连年轻牧民都比不过他。丹增把这些细节都记在古曼唐的空白处,用松烟墨写着:“年楚河九叶草,配桑寄生(松皮生者佳,霜降采),冬藏根浸酒,外敷加酥油,治隆邪痹痛,合曼唐三界驱风之理,源于牧民口传,补古曼唐之缺。”

丹增临走时,把古曼唐的抄本送给曲尼:“以前我总觉得文献比实践重要,现在才知道,曼唐的画、山民的话,才是藏医的根。”曲尼把抄本和自己的桦树皮卷放在一起,笑着说:“曼唐是活的,实践是活的,两者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藏医智慧。”

第四卷 平措承艺:金叶护童阳(传承·纯阳之体·曼唐育人)

曲尼的头发越来越白,经堂里的转经筒转得也慢了些,他开始把更多精力放在教徒弟平措上。平措是年楚河的孤儿,从小在寺里长大,跟着曲尼学了八年藏医,能背下曼唐的每一幅图,可曲尼总说他“懂图不懂人”——比如认药时,平措能说出每味药的性味归经,却分不清“冬藏九叶草”和“春采九叶草”的细微差别;配药时,他能按曼唐的比例抓药,却不懂“孩童用药要减温”的道理。

“平措,你看曼唐的‘孩童经络图’。”曲尼指着挂图上的小孩经络,比成人的细弱,用淡红描得柔和,“孩童是纯阳之体,肾精未足,得用‘润补’,不能像给成人用药那样用烈药、温药,不然会伤了他们的元气。就说九叶草,给大人用冬藏的根,温性足能补地才;给孩童就得选春采的叶,还要用雪水藏半月,把温性揉得软些,节少的叶片更嫩,药性也更缓,才不会燥着孩子。酒也得换,成人用陈酿青稞酒浸药,孩童就得用新酿的淡米酒,酒精度低,还带着点青稞的甜香,孩子才肯喝。”

平措蹲在一旁,手指轻轻拂过挂图上的经络线条,小声应着:“师傅,我记住了,孩童用药要‘柔’,要‘润’,不能急。”曲尼点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两片九叶草,一片是冬藏的根,粗实带着雪水的凉;一片是春采的叶,薄嫩叶背的金斑透着浅黄:“你闻闻,根的辛麻味重,叶的辛香里带着点清甜,这就是差别。曼唐画的是理,可用药的‘度’,得靠摸透人的体质才知道。”

这天刚过晌午,草原上的阿佳就抱着四岁的儿子尼玛冲进经堂,阿佳的藏袍沾着雪沫,尼玛的小脸蛋冻得通红,还抽抽搭搭地哭:“阿妈,腿疼……”阿佳把孩子放在羊毛毯上,掀开尼玛的裤腿——右膝肿得像个圆滚滚的小玛尼石,皮肤泛着淡红,按一下尼玛就疼得直蹬腿,眼泪掉得更凶:“昨天在雪地里追小羊,摔了一跤,夜里就肿了,贴了松脂膏,今早更肿了,连路都走不了,一瘸一拐的,哭着喊腿疼,我实在没办法了。”

平措赶紧上前,先按曲尼教的法子,把耳朵贴在尼玛的膝盖上听了听,没有积液的闷响,又轻轻摸了摸膝盖周围,肿而不热,再看尼玛的舌苔,白腻得像刚熬好的奶糊。他回头看曲尼,曲尼冲他点头,示意他自己断症。平措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阿佳,尼玛这是‘培根(水)湿夹隆(风)’,摔的时候受了寒,湿邪裹在膝盖里,孩童是纯阳之体,湿邪容易化热,所以松脂膏贴了没用——松脂性温,反而把湿邪闷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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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尼在一旁听着,眼里露出点笑意。平措转身去药架取药,特意挑了春采的九叶草叶,叶片节少,还带着雪水藏过的润气,切成碎末时动作都放轻了,怕把叶片的嫩劲破坏了。又取了点藏红花,是去年秋采的,花丝细如红线,只挑了一小撮——藏红花能活血,却不燥,给孩童用刚好,多了反而会耗气。最后从陶瓮里舀出淡青稞米酒,酒液清透,还飘着点青稞粒:“这是上个月刚酿的,我尝过,不辣,甜丝丝的。”

他把九叶草末和藏红花按五比一的比例混在一起,又从铜壶里倒了点温热的羊奶——草原上的羊奶性温,能润脾,还能遮住药味。平措用木勺慢慢搅着,把药粉调成糊状,稠度刚好能挂在勺边:“孩童不爱吃药,调成糊状,混着羊奶的香,尼玛应该肯吃。”他还特意把陶锅放在文火上,把药糊蒸了半个时辰,蒸汽带着淡淡的药香和奶香飘出来,平措掀开锅盖,用指尖蘸了点尝了尝,温温的不烫,辛香里带着甜,才放心地盛进小木碗。

尼玛起初还扭着身子不肯吃,平措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尼玛乖,吃了这个,膝盖就不疼了,能跑着追小羊了。”尼玛闻着奶香,张嘴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没再哭闹,乖乖地把小半碗药糊都吃了。

除了内服,平措还想着外敷的药。他把剩下的九叶草叶晒干,捣成细粉时特意过了筛,确保没有粗渣,又把融化的羊奶和少量新酥油混在一起——酥油不能多,多了会闷皮肤,羊奶能让膏体更润。他在小陶锅里慢慢熬着,边熬边搅,直到膏体变得细腻,晾到温温的,才用干净的羊毛蘸着涂在尼玛的膝盖上,再用软羊毛裹住,裹得松松的,怕勒着孩子:“曼唐的‘外膏图’说,孩童皮肤嫩,外敷的药要‘细’‘润’,不能用硬膏,软羊毛裹着既能保温,又不会伤皮肤。”

阿佳每天都带着尼玛来经堂换药、吃药,第三天来时,尼玛就能自己从马背上跳下来,虽然走路还慢,却不用阿佳抱了;第七天,膝盖的肿消得差不多了,尼玛在经堂外的空地上追着小扎巴跑,笑声飘得老远;到了藏历七月,尼玛已经能跟着阿佳去草原上放小羊,手里拿着小鞭子,跑起来膝盖灵活得像没摔过一样,还特意采了朵小蓝花送给平措:“平措师傅,药不苦,我喜欢吃!”

曲尼坐在经堂里,看着外面嬉闹的身影,把平措叫到身边,握着他的手放在曼唐上:“你看,这曼唐上的图,画的是草药,是经络,可藏在图后面的,是人。孩童有孩童的软,老人有老人的虚,牧民有牧民的劳,用药得顺着人的性子来,顺着天地的节气来,这才是曼唐真正的理。你以前懂图,现在懂人了,这才是真的学会了。”

平措看着曼唐上的“孩童经络图”,又想起尼玛吃药时的笑脸,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原来藏医不是照着图抓药,是贴着人心配药,就像年楚河的水,顺着草原的地势流,才能滋养出好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