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麻黄石上经》下卷

开春的马帮带来个山西商人,说在吕梁山区染上了“寒痹”,两条腿又肿又疼,连马都骑不了。当地的大夫用了几副药不见效,听人说西安府的秦掌柜善用麻黄,特意绕道而来。

“山西的风寒比关中烈,像吕梁的冰棱,能扎进骨头缝。”秦仲远看着商人青紫的膝盖,“《伤寒论》说麻黄能‘去风湿痹痛’,可山西的痹症带着‘郁热’,得用酒煎药,借酒力把麻黄的药性送进经络。”他取了五钱麻黄,加了三钱附子,“附子是秦岭的‘火根’,能助麻黄散寒,就像给冰棱泼滚水,不光要化冰,还得暖透了冻土。”

商人喝药时,秦仲远让他用山西的老陈醋擦膝盖。“醋能软坚,还能引药入筋,这是您家乡的法子,配着麻黄用,比单用经方更合水土。”他翻开《陕西通志》的“药论篇”,“您看这里写的‘麻黄得酒则透骨,得醋则入筋’,和山西医书里的说法一模一样,可见秦晋药脉本是相通的。”

七天后,商人的腿肿消了大半,能拄着拐杖走几步。他惊叹:“都说关中的麻黄和山西的不一样,没想到治起病来是一个理!”秦仲远送他一包麻黄,“这是秦岭北坡的麻黄,比吕梁的多了点津液,您回去配着家乡的酒用,记得‘中病即止’,别让药性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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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走后,秦仲远在《伤寒论》的空白处补了行字:“麻黄治痹,秦用酒煎,晋加醋擦,法异理同。”他忽然明白,经典就像渭水的源头,流到陕西是泾渭,流到山西是汾河,样子变了,骨头里的水脉却始终连着。

第八章 石上刻经:古今药声和

小满这天,府学的老秀才带着新修的《陕西通志》续编来找秦仲远。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印着秦仲远调整的麻黄汤加减方,旁边还配着他画的麻黄生长图——阳坡的茎秆粗,阴坡的茎秆细,根须在红胶土里扎得最深。

“这是把您的法子刻在石上了。”老秀才指着志书里的按语,“‘关中麻黄用法,承《伤寒论》之旨,融本地之验,茎散风寒,根敛虚汗,酒煎治痹,醋擦入筋,皆合《神农本草》经义’。”秦仲远摸着纸页上的字,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祖父采药,祖父总说:“药书是死的,药草是活的,活人用活草,才能让死书活过来。”

这时,药铺门口吵吵嚷嚷,一群药农抬着块青石板进来,石板上用錾子刻着麻黄的根和茎,旁边刻着《神农本草经》和《陕西通志》的引文。“这是俺们渭水边的石匠刻的,”领头的药农说,“以后采药的娃娃不认字,看这石头也能知道麻黄的用处。”

秦仲远让小伙计把石板立在药铺门口,正对着秦岭的方向。阳光穿过麻黄的茎节,在石板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把《伤寒论》的字照活了。有个刚启蒙的孩童指着石板问:“先生,这草为什么既能让人出汗,又能让人止汗?”秦仲远笑着说:“就像关中的风,春天能吹醒麦苗,冬天能冻住河水,都是一阵风,却能顺着时节变,这才是天地的道理。”

入夏的第一场雨过后,秦仲远带着徒弟去渭水岸边采麻黄。徒弟指着刚冒头的新芽说:“师父,《陕西通志》说‘三月采茎’,可这新芽还嫩着呢。”秦仲远掐了根新芽闻了闻,“今年春寒,采期得往后推半月,这正是老辈说的‘看天采药’。志书是路标,路还得自己走。”他让徒弟把新发现记在药谱上,“等明年修志,这也能成新的注脚。”

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