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芎藭穹窿记》(上卷)

她小心地掐下一片叶子,指尖立刻沾了股浓烈的辛香,不似防风的清苦,也不似白芷的甜香,是带着暖意的烈香,像被阳光晒过的岩石,闻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却又奇异地觉得眉心的紧绷感松了些。“好冲的味儿!”阿穹屏住呼吸,又掐了段茎秆,断面冒出透明的汁液,辛香更甚,竟顺着鼻腔直冲天灵盖,让她连日来因焦虑引起的头痛轻了几分。

她蹲在岩缝边,观察这草的生长:扎根在背风的岩缝,却将茎叶伸向风口,仿佛在与风较劲;叶片上覆着细密的绒毛,能挡住风沙,却挡不住辛香外溢。“它长在高处,逆风而生,根茎穹窿,辛香冲脑……”阿穹忽然想起弟弟的头风,“弟弟的痛在头顶,像有风在里面打转,这草既能顶风,又能透脑,说不定……”

她不敢多采,只挖了一株最小的,小心地连土捧起——祖父说过,挖药要带宿土,不伤其根,才能活。这株草的根茎穹窿处,还沾着岩缝里的碎石,像戴着一顶石帽,更显奇特。阿穹将它放进藤篮,用苔藓盖住,转身往山下走,风依旧烈,但她觉得脚步轻快了许多,那辛香仿佛跟着她,在风中开出一条路。

回到峪中,巫祝见她挎着藤篮,又惊又气:“西坡风大,你不要命了?”阿穹掀开苔藓,露出那株穹窿草:“阿爷,你看这草,说不定能治弟弟的头风!”巫祝盯着根茎的穹窿形态,又闻了闻那辛香,忽然沉默了——他想起祖父说的“穹窿草”传说,只是从未亲眼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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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初煎穹草试头风 辛温透脑见真功

阿穹将穹窿草洗净,根茎、茎叶分开,根茎切成薄片,果然断面黄白,密布着细小的油点,像藏着无数粒辛香的种子;叶片撕碎,辛香满屋都是,连角落里的蛛网都仿佛被这香气冲散了些。

她取来陶罐,添上风峪的泉水——祖父说,本地的病,得用本地的水来煎药。水沸后,先放根茎,文火慢煨,待药香渐浓,再加入叶片,盖上罐盖。不多时,罐嘴冒出的热气带着辛香,像一条游丝,往人的头顶钻。

巫祝的幼子还在哭喊,小脸通红,手脚冰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阿穹舀出半碗药汤,汤色浅黄,表面浮着一层油光,那是穹窿草的精魂。她吹凉了,用小勺喂给弟弟:“阿弟乖,喝了就不疼了。”

药汤入口,幼子“哇”地哭出声,大概是被辛味刺激到了,但阿穹没停,继续慢慢喂。药汤入喉,那股辛香先在喉咙里打了个转,随即化作一股暖流,顺着脖颈往上涌,直冲天灵盖。幼子的哭声忽然停了,小手不再抓头,反而揉了揉眉心,小嘴嘟囔着:“不……不疼了……”

巫祝凑过去,摸儿子的额头,滚烫感竟退了些;看他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涣散了。“真……真管用?”他声音发颤。阿穹又喂了半碗,不到一个时辰,幼子竟沉沉睡去,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呼吸也平稳了。

第二天清晨,幼子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摸头,笑着说:“阿姐,头不疼了!”他蹦下床,跑到门口,迎着风张开双臂,再也不是昨天那个蜷缩哭喊的模样。巫祝看着儿子,又看了看陶罐里剩下的药渣,忽然对着西坡的方向深深一拜:“是天地赐药啊!”

消息很快传遍风峪,那些被头风折磨的族人纷纷来找阿穹。有位老猎手,头风犯了三年,每逢风起就卧床,试过防风、白芷,只能暂缓,却断不了根。阿穹按同样的法子给他煎药,他喝了一碗,便说:“这药跟别的不一样,它能钻到骨头缝里,把那股子风往外赶!”连喝三日,老猎手竟能跟着族人上山砍柴了,只是头上还裹着布条——阿穹说,风天得护着头,让药气在里面慢慢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