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芎芬记:楚泽清芬寄素心》上卷

绣娘走后,方一夔坐在药圃边的竹凳上,看着夕阳透过川芎的花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那影晃动着,像无数个跳动的音符,凑成了《离骚》里的句子。他忽然明白,为何这川芎能长得如此高大——楚地的水土里,本就浸着香草的魂,而他种下的,不只是种子,更是份对高洁的念想。

第二回:细花如椒缀顶,苗叶堪佩身娇

立秋前后,川芎的花到了最盛时。细碎的蓝紫花攒成穗,远远看去,像谁在绿丛里撒了把碎星子,近看才发现,每朵小花都有四片花瓣,形状竟和蜀地的申椒花有几分相似,只是香气更清,没有椒花的浓烈。

方一夔有个习惯,每日晨起,会采几片刚展开的川芎苗叶,用细麻绳系着,佩在衣襟上。那叶片带着晨露的湿,贴在衣上,凉丝丝的,香气随着走动慢慢散开,能驱走夏日的困乏。阿竹觉得新鲜,也学着佩了片,没过几日就跑来告诉他:"先生,佩着这苗叶,夜里看书眼睛都不花了,连蚊子都不叮我了!"

方一夔笑了:"这就是古人说的'佩兰以辟邪'。不是真有邪祟,是这草木的清气能养人的心性,心定了,杂念就少了,自然觉得神清气爽。"他指着药圃里的川芎,"你看它们长得整整齐齐,不蔓不枝,像不像列队的君子?人佩着它们的苗叶,也该学这份端正。"

村里的孩童们见先生佩着川芎叶,也跟着学,采了苗叶编成小环,戴在手腕上。一时间,芷兰村的田埂上、溪水边,到处都是戴着川芎叶环的孩子,笑声里都带着清芬。有外地来的客商见了,觉得稀奇,问这是什么香草,孩子们便奶声奶气地答:"是方先生的川芎苗,能当玉佩呢!"

一日,方一夔去湘浦码头送药。他给码头上的搬运工治风湿,用的就是川芎根泡酒。回来时,见渡口的石碑旁,有个穿素衣的女子在哭泣,说是要去临安寻夫,却盘缠被盗。方一夔取出些碎银,又解下衣襟上的川芎苗叶,递给她:"带着这个吧,一路香着,心也能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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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接过苗叶,放在鼻尖闻了闻,忽然止住泪:"这香气像我家后院的兰草,我夫君说,闻到这味儿,就知道是家乡人。"方一夔望着她登船的背影,见那片川芎叶在船尾的风中轻轻摇,忽然觉得,这苗叶佩在身上,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让他乡遇故知的人,能从香气里找到点慰藉。

第三回:清芬透骨持久,岁深犹带香飘

重阳节前,方一夔把晒干的川芎苗叶收进陶罐。陶罐是他从临安带回的,粗陶质地,带着细密的气孔,最能存住香气。他一层苗叶,一层干荷叶地铺着,封罐时,特意在罐口系了片新鲜的川芎花,说是"让新香引着旧香走"。

阿竹不解:"先生,这苗叶都晒干了,还能有香?"方一夔笑而不答,只让他三个月后再开罐。到了冬至那天,阿竹忍不住偷偷掀开罐盖,一股清芬"呼"地涌出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那香气比新鲜时淡了些,却更醇厚,像窖藏的酒,带着股岁月的沉韵,沾在手上,洗了三次还留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