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的山风,刮得松涛像哭。陆游跟着采药人进了深谷,那里住着户姓赵的人家,男人早逝,留下个老妇和痴傻的孙子,老妇的头风病犯了半个月,躺床上起不来。
茅屋漏着风,老妇蜷缩在破絮里,脸色灰败得像陈年的枯叶。陆游给她把脉,脉象沉得像灌了铅,不仅有风寒,还带着股郁结之气。"她孙子前阵子摔断了腿,没钱治,老人家急火攻心,病就重了。"邻居在一旁叹气。
陆游从药袋里取出川芎、白芷,又加了些理气的陈皮,递给邻居:"先煎药,多加些生姜,暖暖心气。"他坐在床沿,看着老妇枯槁的手,忽然想起自己早逝的幼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这病痛里,藏着多少无奈的泪。
"老嫂子,我给你念首诗吧。"陆游清了清嗓子,念起自己新写的《赠深山老妪》:"茅舍虽贫有暖阳,溪声绕屋似笙簧。痴孙膝下承欢日,便是人间好药方。"他念得很慢,每个字都像带着温度,"你看这太阳每天都出来,溪水天天都在流,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老妇的眼角滚下泪来,不是疼的,是热的。她攥着陆游的衣袖,哽咽道:"陆官人......我想我儿了......"陆游拍着她的手:"想就哭出来,哭完了,心里就松快了。你还有孙子要照看,他还等着您给他缝棉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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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陆游在茅屋里待了很久,念了一首又一首诗,都是写山里的好:写春笋冒尖,写秋果挂枝,写孩子们在溪边放风筝......老妇的哭声渐渐停了,眼里有了点光,竟能坐起来听了。
临走时,陆游留下足够的川芎、白芷,还有些碎银子:"先给孩子治腿,药按时喝,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他又把诗稿贴在墙上,"想不开时,就看看这些字,它们都是山里的精气神。"
三天后,陆游再去,老妇竟能下床烧火了。她指着锅里的药汁说:"陆官人,您的诗比柴火还暖,喝药时想着您念的'暖阳',心里就不冷了。"孙子坐在灶边,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字,像在学诗里的笔画。
陆游看着这一幕,心里暖烘烘的。他忽然懂得,川芎能驱散的是风寒,而诗能驱散的是绝望。这深谷里的茅屋,因为有了药香和诗声,竟也有了生气,像寒冬里冒出的一点绿芽。
第八回:放翁悟诗药道,山村传唱美名扬
腊月的山阴,飘起了碎雪。陆游的茅庐里,生着旺旺的炭火,药罐在火边咕嘟作响,煮着川芎、白芷,准备送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阿福在案上抄写诗稿,墨香混着药香,像酿了坛好酒。
"先生,您这诗越写越有药味了。"阿福举着刚抄好的《山阴施药杂咏》,"您看这句'诗如芎芷能通窍,不疗膏肓疗俗心',说得真好!"陆游接过诗稿,放在火边烤干墨迹:"人活一世,谁没点'俗心'?计较得失,抱怨冷暖,攒多了就成了病。这诗啊,就像把小梳子,能把这些缠成结的心思梳开。"
正说着,院外传来喧闹声。推开门,见虎娃带着十几个孩子,举着松枝扎的火把,站在雪地里。"陆爷爷,我们给您送年礼!"孩子们往院里涌,竹篮里装着野栗子、干蘑菇,还有束冻得硬邦邦的川芎花——是从石缝里刨出来的,蓝紫色的花瓣上还沾着雪。
"陆爷爷,您的诗我们都会背了!"虎娃站在台阶上,挺起小胸脯,大声念道:"不用更求芎芷辈,吾诗读罢自醒然!"其他孩子跟着念,声音像雪地里的雀鸣,清亮得很。陆游笑着摸出麦芽糖,分给每个孩子:"你们这念诗的声,比药罐里的川芎还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