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子指着自己的干粮袋:"马伯,你看!"
老马低头一看,只见二柱子的干粮袋敞着口,里面除了剩下的半块饼,还多了几枚猪苓,黑褐色的,带着瘤状的突起,不是血苓,是普通的猪苓,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他心里一惊,赶紧摸自己的干粮袋——里面也多了几枚猪苓,和二柱子的一样!
"这、这是咋回事?"二柱子吓得脸都白了,"咱没拿啊!"
老马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陷阱,也不是施舍。
这是警告。
是这迷魂阵,是那头野猪,是那些兵魂,在警告他们——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见好就收,赶紧滚!
那"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老马不再犹豫,拽着二柱子,朝着阵外的方向,拼命地跑。
四、残绳引路 生死界碑
跑在浓雾里,像是在没底的水里挣扎。脚下的路坑坑洼洼,不知绊倒了多少次,老马的膝盖磕出了血,二柱子的胳膊被树枝划了道大口子,可谁也顾不上疼,只是拼命地往前跑,身后那"哗啦啦"的声音像条毒蛇,紧追不舍。
"马伯,我、我跑不动了......"二柱子喘着粗气,脚步慢了下来。
老马也累得够呛,肺像个破风箱,每吸一口气都带着疼。他回头看了看,雾里依旧什么都看不见,可那声音却像是更近了,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像是无数只虫子在飞。
"不能停!"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那两颗血苓,塞给二柱子一颗,"含着!这东西能提神!"
二柱子把血苓塞进嘴里,一股清苦的药香瞬间在嘴里炸开,顺着喉咙往下走,像喝了口冰水,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身上也有了点力气。
"这、这血苓真管用!"他惊讶地说。
老马没说话,也含了颗血苓,继续往前跑。血苓的苦味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想起爹说过的,血苓不光能治病,还能"醒神",在迷魂阵里,这东西比什么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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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着跑着,脚下忽然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段麻绳——是他们刚才砍断的"保命绳"!
绳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拖到了这里,一端埋在土里,另一端朝着前面的雾里延伸,像是在给他们指路。
"是绳子!"二柱子惊喜地叫出声。
老马蹲下身,摸了摸绳子,还是温的,像是刚被人拽过。他心里一动,难道是其他的人?还是......
他看了看绳子延伸的方向,又看了看四周,咬了咬牙:"跟着绳子走!"
两人拽着绳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绳子很长,像是没有尽头,每走一段,就能发现绳子上多了个结,有的结打得松,有的结打得紧,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这结是啥意思?"二柱子问。
老马仔细看了看:"松结,可能是安全;紧结,可能是有危险。"他指着前面一个打得特别紧的结,"前面怕是有啥东西。"
果然,走过那个紧结没多久,前面的雾里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像是个人,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是、是王老汉他们吗?"二柱子小声问。
老马没说话,举起开山斧,慢慢靠近。走到离黑影几步远的地方,他才看清——那不是人,是个稻草人,穿着件破旧的黄军装,戴着顶军帽,手里拄着根木棍,正是他们在树桩后看到的那个黑影的样子!
稻草人脚下,散落着几颗普通的猪苓,和他们干粮袋里多出的一模一样。
老马的心里忽然明白了。
从进阵开始,他们看到的红军遗骸,听到的"哼哼"声,遇到的野猪,甚至这稻草人,都是在给他们指路,在警告他们。迷魂阵不是要害人,是在守护着什么,守护着那些战死的英魂,守护着那些珍贵的药材,也守护着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
"这是......界碑?"他喃喃自语。
稻草人面向的方向,雾忽然淡了些,能看见远处的树影,像是阵外的老松林!
"出口!马伯,是出口!"二柱子激动地喊。
就在这时,那"哗啦啦"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很近,像是就在耳边。老马猛地回头,只见浓雾里,隐约能看见几个模糊的黑影,像是王老汉他们,正朝着稻草人这边走来,走得很慢,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
"王老汉!"老马喊了一声。
黑影们停了下来,却没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雾里,像是在看着他们。
老马心里一酸,知道他们怕是出不去了。他对着黑影们拱了拱手:"老哥几个,对不住了......"
他拽着二柱子,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
跑过稻草人身边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些黑影慢慢散开,朝着迷魂阵深处走去,"哗啦啦"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像是被雾吞了。稻草人依旧站在那里,面向着阵外,像是个忠诚的哨兵。
出了迷魂阵,阳光刺眼,空气清新,带着松针的清苦,再也没有那种刺鼻的腥气。老马和二柱子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身后那片依旧被瘴雾笼罩的山谷,像是做了场噩梦。
"马伯,你看!"二柱子忽然指着自己的干粮袋。
老马低头一看,干粮袋里的猪苓还在,可他塞进口袋的那两颗血苓,却不见了,像是从来就没存在过。
他摸了摸口袋,空的。
"走吧。"老马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家。"
二柱子跟着站起来,回头望了望迷魂阵,小声问:"马伯,以后还来吗?"
老马摇了摇头,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有些地方,不该去;有些东西,不该贪。"
风从秦岭深处吹来,带着股淡淡的药香,像是迷魂阵里的猪苓香,又像是那些红军英魂的气息。老马知道,他们虽然活着出来了,却永远欠着迷魂阵里的那些人和事,欠着那条用生命换来的警示。
迷魂阵的雾,依旧笼罩着山谷,像个不愿醒来的梦,梦里有野猪的低吟,有红军的身影,还有那永远散不去的苓香,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守护与敬畏的秘密。
上卷终
老马和二柱子回到村里时,浑身是伤,像从泥里爬出来的。他们没说迷魂阵里的详细遭遇,只是说进了阵就迷路了,靠着运气才走出来。村里人问起王老汉他们,老马只是摇着头,掉眼泪。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进迷魂阵。阵口的老松树上,多了块木牌,上面是老马写的三个字:"勿入内"。
只是偶尔,在雾大的日子,会有人听见迷魂阵的方向传来"哼哼"声,还有人说,看见雾里有个穿黄军装的身影,牵着条麻绳,朝着村子的方向望。
老马把干粮袋里多出的猪苓,小心地种在了院子里。来年春天,猪苓发了芽,长出了新的菌核,黑褐色的外皮,带着淡淡的红纹,像极了迷魂阵里的血苓。
他知道,这是迷魂阵的馈赠,也是警告。
而那些关于红军遗骸、雾中豕影、苓香示警的故事,就像阵里的瘴雾,在秦岭深处流传着,提醒着每一个进山的人:有些秘境,自有其法则;有些生命,值得永远敬畏。
下卷的故事,将从这些种下的猪苓开始,揭开迷魂阵更深的秘密——那些红军为何会进入迷魂阵?野猪与猪苓之间,有着怎样的共生契约?而老马种下的红纹猪苓,又将带来怎样的命运转折?
风过秦岭,带着迷魂阵的雾,也带着猪苓的香,等待着被续写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