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泠,你今天不开心吗?”她抬眸问。
冷玉笙身体僵了一下,站立着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她。
这种视角叫他感受到自己的膨胀。
一瞬竟恍惚,父皇这样盯着匍匐在脚底的人时,也会生出强大快意吗?
打碎他的骨头,看着他一步步退让、恳求,心里怕是在“噗噗”往外冒愉悦的泡泡吧。
一如他现在审视她。
但,眼前女子的眸光却不是讨好,也不是倔强,而是温和笃定。
看他一直握不住的、捉不到的人,终于用这样温柔的目光关怀着他。
他垒砖加瓦筑了大半天的坚硬城防,轰然坍塌。
此刻之前一直以为,只有在身体上挞伐征讨她,才能获得某种平静。
可她的一个眼神,就能瓦解他。
无数种心绪在他心里横冲直撞,却没有出口。
但杨烟向他伸出了手:“别着急,坐下咱们慢慢说。”
她牵起冷玉笙的手,拉着他坐下来。
尽管心里关在笼中的猛兽狠命叫嚣着,想要吞没掉这个姑娘。
他却乖乖坐了下来。
双拳紧握着,强忍着饥渴的欲望。
因他知道欲望的来处,不是对她全然的温柔。
杨烟跪了起来,才能摸到他的头顶,她给他卸了发冠,散开束紧的发,将手插进发间,像对小猫小狗一样给他顺了顺毛:“是在宫里受欺负了?”
冷玉笙猛然转向她,一直破碎的眼神终于聚拢起来。
她没有嫌弃他的失控,没有推抵他的强势,没有害怕他奔突乱撞的欲念,而是一眼看穿了他。
很多情绪他不知如何应付,只能伪装成暴戾壮大,像个吹起来的气呼呼的球。
她却拿着细细的针,刺破了。
——
杨烟感受到冷玉笙瞬间从情绪到身体的变化,知道自己该是猜对了。
“殿下,受委屈了可以讲出来,不要憋着,伤身。”
杨烟站起身,寻到茶壶斟了碗水给他,调侃:“叫你回闻香轩你不回,现在只能喝凉水吧。”
冷玉笙接过茶碗一饮而尽,终于觉得几日暴躁的心落了定。
“阿嫣。”他捏着手中的碗,莫名有些害羞,“你怎么知道?”
母亲早早离开他,从小便寄人篱下,身边只有要尊重的长辈和倚仗他的下属,一些隐秘情绪无人倾诉,从来只能自己消化。
就好像天生该懂事,天生该周全,天生该退让。
但谁知道他也想找个角落,叫自己发发牢骚,哭一场呢。
“因为我也一样啊,甭管遇到什么,都是自己劝自己的。”杨烟回答,心头掠过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
无论被谁欺负了,受什么委屈,都是躲进壳子自己开解自己。
盘桓,只能“求而往”。
“有时候哭一哭,有时候让自己忙点别的,总会有解决问题的法子。”她道,“殿下不是小肚鸡肠的,今天这般,定是受了大委屈。”
冷玉笙撅了撅嘴,她说对了,却又没说对。
“说吧,在我面前,你大可不必端着。”杨烟找了两个蒲团,一个枕着躺回席上,一个扔给他,“着急上火了一上午,殿下躺下休息会儿?”
“你过来点……好么?”冷玉笙躺下后却侧身面对着她,伸出手。
杨烟向他靠了靠,然后被一把裹进结实的怀里。
他将下巴搁到她头顶蹭了蹭,才轻道:“阿嫣,我什么都没有了。”
声音里带了些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