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玉笙直接拎到月光下,四目相对时,他便跪了下来。
“杀手不干了改行当土匪?再一再二可不再三了。”冷玉笙转了转手上扳指,瞧着这个土匪大当家。
“做山贼是因无处容身,又没有可追随之人。我于此处落草为寇,是在等我的严仲子。”刺头儿说得一板一眼。
“还有,我叫黄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他自比义士聂政,还是满身铁骨。
刺杀失败死里逃生后,他记住了吴王说的东西,但苦于不认字,便用冷玉笙给的银两去茶馆蹲了几个昼夜,听说书人讲了春秋战国时的刺客故事以及三国时的英雄事迹。
这一听不打紧,黄兵被震住了,也恍惚了,听得流了一脸的泪。
从不知道眼泪是何物的人竟也会哭,就为了故事里的一个个“义”字。
他囫囵擦了擦,打了自己一巴掌:“二十多年,都白活了。”
黄兵觉得自己全身似都洗了一遍,开始学着侠客行侠仗义。
却在救一名被权贵欺辱的民女时,反被陷害进了大牢。
他认识到人心险恶,又开始怀疑,“义”是否错了?
但在狱中结识的土匪却告诉他,“义”是存在的。
在不遥远的灵丘山上,有一片乐土,在那里兄弟齐心,权贵都能被踩在脚下,日日有酒有肉有美女作陪,乐得自在逍遥。
山匪同伙贿赂牢头后他被一同放了出来,便也上了灵丘山,因彪悍又极讲兄弟义气,很快有了自己的帮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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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久前刚结束的内斗中,他砍死了原来的大当家,顶着一张刀疤脸成了新头头。
“我是在等我的严仲子。但,人人都道土匪好汉义薄云天,为何还有无数纷争内斗?即便我赢了又能如何?能保证这些兄弟永远忠诚于我吗?”
经历了一次次心理坍塌和重建,黄兵仍是不解。
他跪在月下,渐渐痛哭流涕起来。
“黄兵,我问你,本将军说的话你会信吗?”冷玉笙突然扯了他起身,叫他端正站好。
带他指着看一众被俘的匪徒。
黄兵瞅了瞅冷玉笙,是几个月前在马车上见着的那张脸,那时他浑身失血,硬撑着数落他。
现在,他虽未着甲,却精壮干练,黑衣戎装上流泻着月光。
仿佛被某种气势慑住,黄兵点了点头。
“天下熙攘,不过利来利往。你们内斗皆为私利,且不可调和。为了那点利不惜戕伤无辜百姓,又残害同伴,所以来来去去,无外是你死他亡。”
“利字当先,义便是小义。成也一时,败亦不远矣。”
冷玉笙忽然又从腰间拔出了刀,抵到了他的脖子上,眸中也寒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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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匪徒被押过来看行刑,士兵们也皆围了过来。
明亮如银的月光下,篝火“噼啪”炸响,红光烧灼着每个人的脸。
黄兵被缚着双手,跪在一片白莹莹空地上。
刀疤脸此刻也蒙上柔光,有了些行至末路的坦然。
“之前饶你一命,叫你改过自新。你竟又落草成匪,不知悔改,这回还能饶得了你么?那便叫你的兄弟们看看,你的下场!”
冷玉笙的长刀又向黄兵的脖子抵了几分。
“大哥!”有人向着黄兵叫喊,又被士兵踢着趴到地上。
那人啐了一口:“先砍我好了!”
数人便争抢着要替黄兵被砍。
“弟兄们,黄兵无父无母,无妻无儿,赤条条无牵无挂。还没带你们享受荣华富贵就要为刀下亡魂,我愿赌服输。”
他又转向冷玉笙,语气终于软了:“他们当中有不少只是种地百姓,确实是活不下去,逼不得已才上山,还望将军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