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爹爹死前,一切都尽力了,是没有遗憾的对吧。” 抬眼轻问。
见她眉眼晶亮,却又含了些幽怨,游允明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手却僵硬地卡在半空。
“就算到死去,也从没考虑过我对吧。”她的头低了下去。
游允明的手落了下去,抚了抚杨烟的脑袋。
“你父亲心中定是有你的。”他安慰道,“无论如何,他护你活下来了不是吗?”
杨烟抬头勉强扯了扯嘴角。
游允明好似明白了,活着哪里是容易的?
“从定州到江南再到京城,这些年,你一个人怎么过的?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指得当然是她的男装打扮。
“也不算一直一个人,我有个义兄。这样装扮……不过为谋生罢了。”
杨烟叹了口气,再次把银票往游允明手中塞。
“我现在能赚些钱了,但我要银子也没啥用。我记得你母亲身体不好,父亲也有旧疾,还有妹妹弟弟要照顾,游大哥,得空寄给他们吧。”
“母亲……已经在避难中去世了,小妹妹也是。”游允明说,慢慢陷入回忆中。
“那年冬天太冷了,滴水成冰,胡人隔几天就来搜村,虽不至屠戮,却也将粮食铁器都抢了走。没饭吃,也没足够的棉衣御寒,母亲再也起不了身,小妹妹开始生病……我也不会照顾……”
“现在家中还有二妹和小弟,二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他们挺好,从那时挺过来的人,都挺好。”
他的声音却平静异常。
“其实我也挺好,挺好,什么都不怕了。”杨烟点了点头。
“看过了太多生死还能活着,时间就如偷来的一般,所以总得用这条命做点有用的事情。”
这话似乎说到了游允明心里,他瞬间一怔。
“许多人都说我傻,既已苟且偷生,为何不为自己活着?”
游允明笑了笑:“穷时修其身只为得志泽万民。而即便不得志又怎样,有这双手,还能去乡野小县做个仵作,还能市井剔骨割肉做个屠夫,还能着书钻研为后来人留些真知,不必彰显于庙堂,不负己心而已。”
“于我心有戚戚。”杨烟双手平额相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