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的字字句句,都那样鲜明地刻进他的脑海,照亮了本蒙着雾气的前路。
即使有虎狼在侧、危机四伏,他也能无畏地往前行。
“你猜,为何朝堂上他不透露我受了伤?明明皇宫里外几十双眼睛都见过了,即使他勒令禁言,我就不信真没人往外传。”冷玉笙突然反问。
“为何?”楚歌当然想不明白。
“他当然要刺杀我的主谋也这么猜啊,心有所忌,才能顺水推舟,顺了他的心意——我这父亲,可是真会拿捏人——算了,楚歌,你别想了,目前中宫必不敢有其他异动。”
冷玉笙无奈地笑了笑,安排他:
“以后帮我多听着那边动静,另外把这边里里外外的人都认全了,哪天多一个少一个,掉包了个把的,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好。”楚辞抱了抱拳便捡起剑出去了。
冷玉笙终于躺在了一片寂静中,任嘴角慢慢跌落,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这样懂得驭人的君王,怎么偏偏被吴雍朱卫在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了多年呢?
除非——冷玉笙眼中似有刀光泛起,头脑一瞬清明,可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只能自嘲地皱了皱眉。
但这封闭的室内还是有什么刺着他的眼,他才将面庞转向床前窗下洒落的那一片柔和光晕。
阳光虽然透不过蚌壳磨制的明瓦窗子,却也映得室内似笼着淡金色薄纱,宛如海上明月、斜阳黄昏。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窗户格子,一格一格窗片上流动闪耀着珍珠般的七彩光泽,想象着此刻庭院中该是风销雪霁后的日光明媚。
人事兴衰代谢流动多变,帝王将相终将归于尘土,天地自然却无穷无尽不改其道。
可即使心下了悟,身体仍不得不囿于其中,究竟为了什么?
冷玉笙想,也就是那么一点点被称为“理想”的、想要做点什么事的入世之心吧。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夫子之志纵隔千年仍能同己产生共振。
脑海中似又回荡起少女的笑语:
“多数时候只能经由一些假来实现真,实现心中的‘道’,像这幻术彩戏。”
“殿下周旋于士子王孙,为的也是您的‘道’。”
冷玉笙心内终于澄明一片。
可……那姑娘在京城出了这么大风头,必不是好事。
刚刚落定的心又焦灼起来……
果然等顾十年回来,当晚马抚青便悄悄撤下了仁明宫的所有宫女,厨房洒扫等处都换上了小黄门太监。
玄光殿里只留顾十年一人伺候——当然,这也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