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包着被子坐在蒲团上,望着神像悲悯众生的面庞,喃喃低问:“神啊,为何人世从来别离多?”
城隍神依然端坐着,彼此相视,静默无言。想这神像遭遗弃时是这般神情,为人所奉时也这般神情,是真正的“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杨烟却落寞地想哭,到底是修行不够。
她支起身子学涯夫子打坐,却越坐越感觉殿内冷如冰窖,一直以来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了。
她索性扔了被子,执着油灯往涯夫子住的榻上去收拾收拾,发现涯夫子竟然真的除了那拂尘,了无一物,似乎这个人从来都没来过。
榻上只有杨烟置办给他的枕头被子和几件换洗衣服。
榻边角落里放着几壶杨烟买给他却还没来得及拆的、那叫浮生叹的浊酒。
“聚散了无因,真是狠心啊,一点念想都不给我。”
杨烟自言自语,回应她的却只有殿里四壁的回声“给我,我……”
她过去捧了一壶酒,也不管自己还没成年,拆了捧起来就咕咚咕咚往肚子里倒了,倒了一通才感受到这烈酒的后劲,辣的眼泪都已出来,于是把壶放下,边拭泪边小口小口地饮。
“嗐……”她发出了一声叹息。
“浮生叹,叹浮生,原来是这么叹的。”
杨烟喃喃,她的脸上已经泛上嫣红醉意,身体却终于觉得暖和许多。
她想起一年前端午,阿艮给她饮了雄黄酒,那一口雄黄却拉开了她和身边人不断分离的序幕。
她被命运推着走,一路颠沛流离到七里县,不得不想办法生存,投入心力去学艺,却没有时间去问问自己的心,是否觉得有些难过有些寂寞有些痛苦。
此刻,只剩一个人守着这废弃庙宇,她第一次觉出孤寂来,思念起无数个路过又离开她生命的人。
而明天呢?
杨烟甩了甩脑袋:“既然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便明日愁来明日愁吧。”
思毕又继续给自己灌了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