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不甘、荒谬、绝望……无数种情绪,在他那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中交织、翻滚,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何苦……来哉?”
冯去疾看着他,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风从敞开的书房门外吹入,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也吹熄了案上那盏即将燃尽的油灯。
书房内外,陷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与死寂笼罩着书房。
赢一松开手,孔羡的身体软软地滑落在地,再无声息。
“处理干净。”
冯去疾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没有再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走出了书房。
“诺。”赢一躬身应道,随即对身后的黑冰台校尉做了个手势。几道黑影无声地闪入,开始处理现场。他们动作熟练,配合默契,仿佛做过千百遍。很快,血迹被擦拭干净,尸体被裹入麻布,连同那张被血污的茶案,都将被一同带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夜过后,孔府只会传出主人暴病而亡的消息,不会有任何波澜。
冯去疾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夜风清冷,吹得他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他仰起头,看着那被深宅大院切割得只剩下一小块的夜空,没有星辰,只有化不开的浓墨。
孔羡死了。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颗被推到台前的“弃子”倒下了,但那个真正隐藏在幕后,搅动风云的“执棋之人”,却连一片衣角都未曾露出。
他们成功了。
他们用一个孔羡,用一块伪造的石头,用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就将整个大秦廷尉的目光,将他这个右丞相,将黑冰台的精锐,牢牢地钉死在了东郡这方寸之地。
而就在他们为了勘破这个“骗局”而疲于奔命时,真正的杀招——那如同瘟疫般蔓延的歌谣,已经在东方数郡,悄然引爆。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即便被看穿,也难以破解的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