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眉头紧锁,显然不认同蒙毅这番说辞:“蒙上卿所言虽有几分道理。然,指已不全,这利刃,又如何能握得稳固?莫非不会脱手,反伤自身?”
蒙毅眉头锁得更紧,一时之间,竟也难以反驳。
李斯见状,不再与蒙毅纠缠,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转向高台之上的嬴政,深深一揖。
“陛下,臣昔日曾观史,载有‘郑庄公割周禾’一事,昔日周天子势弱,诸侯坐大。郑庄公身为诸侯,竟敢纵兵割取天子籍田之禾,周天子虽怒,却也无可奈何。此皆因分封过甚,尾大不掉,终成心腹之患。今日……”
“左相不必急于引经据典。”嬴政抬手,打断了李斯未尽之言,语气平淡。“你看完此物,再下定论不迟。”
赵高会意,躬着身,悄无声息地从袖中取出一卷薄薄的奏折,双手捧着,恭敬地递到李斯面前。
李斯心中疑惑,依言接过。目光触及奏折最上端那以秦篆书写的三个大字,赫然是——“推恩令”!
与公子高那边的欢声笑语、意气风发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边角落,公子将闾的席位上,气氛却已降至冰点。
他面前的酒爵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琥珀色的酒液在他手中仿佛也染上了几分寒意。他一口一口地灌着闷酒,似乎想将胸中那股翻腾不休的怨愤与不甘,连同这辛辣的酒水一并吞入腹中,碾碎,咽下。
浓烈的酒液滚过喉咙,如火烧,却浇不灭他心头那团名为“不甘”的烈焰,反而像是火上浇油,越烧越旺。
公子曜坐在一旁,几次想开口劝慰,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看着三哥那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还是公子朔沉得住气些,他端起酒爵,敬了将闾一下,缓缓开口:“三哥,辽西虽远,东胡虽悍,但父皇既然给了封号与兵马,便总有可为之处。只要经营得当,未必不能……”
“可为之处?”公子将闾猛地抬眼,猩红的目光如受伤的饿狼,死死盯住公子朔。
“砰”地一声将酒爵重重顿在案几上,酒水四溅,“我等在咸阳苦心经营多年,人脉、根基、心血,尽数付诸于此!父皇今日一句话,就将我等如敝履般,远远抛去了那鸟不拉屎的辽西!多年布置,一朝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