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听蓝心说自己要嫁给晴川,心情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人显得特别安静,不哭也不闹,头脑也特别清醒。
想起晴川的死亡、想起父亲的去世,想起嗷嗷待育的弟弟……,一股孤独感突然袭来,逐渐弥漫全身,似乎有一阵阵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痴呆般地独坐在宿舍的窗户前,看着在楼下跑来跑去的弟弟芳敏,似乎幻变成自己期盼的晴川回来了,此刻正在楼下的草地上呼喊自己。
顷刻间,她就神清气爽,精神恢复了常态。她想读一首诗来给晴川听,但找来找去,手边只有一本路人的书。于是她就翻开路人的集子,从中找了一首散文诗轻声地读起来:
我在无人的旷野里,伫立了很久。不知道是谁把我遗落在这里,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站立了多少个日子。
有风的时候,我和风一起歌唱,有雨的时候,我和雨一同哭泣。
我拥有整个旷野的天空,我拥有整个旷野的月色,花和草都用仰望的姿势看我,河流温柔地从我面前绕过,白云和小鸟也常常落在我的枝头,为我唱歌。可我的心却有些失落,我在茫茫的旷野里,看不到一棵和我并肩站立的树。每一个寂寞的日子,我都把生命狠狠地扎进泥土,我把所有的根须用力地向远方延伸,我想触摸到触摸到一个和我一样,渴望拥抱的灵魂。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无数个季节,我望穿了双眼,盼黄了枝叶,也没有等到那棵,能够和我牵手的树。流浪的风怎么知道,一棵树默默地坚守着岁月的疼痛是怎样的孤单?流浪的风怎么知道,成长的年轮里没有思念的痕迹是如何的悲凉?
我是一棵期待爱情的树,我不愿孤独地站在寂寞的旷野。我只想我满身的花苞都是一棵棵晶莹的红豆,我只想我的身边有一棵和我一样高大挺拔的树,我们的枝干能够在阳光下凝视。我们的根须可以在风雨中相牵,我们一起走在老去的路上,一起看岁月花开、生命花谢。我们相互陪伴着共同将枝干伸向蓝天,我们相互鼓励着在黑色的夜里彼此温暖,可是,可是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找不到一棵和我并肩站立的树。旷野的风不知道落寞的酸楚,旷野的河流也不知道孤独的静止,在岁月里的疼痛……*
读着、读着,芳草仿佛看到旷野中的薄雾、模糊的道路、荒芜的田亩、枯萎的池沼等一齐涌来;仿佛触摸到作者内心的孤独、寂寞和对陪伴的渴望。
“我也是一颗孤独的树呀”芳草深有同感,她又把这几句朗诵了一遍,
“我是一棵期待爱情的树,我不愿孤独地站在寂寞的旷野。我只想我满身的花苞都是一棵棵晶莹的红豆,我只想我的身边有一棵和我一样高大挺拔树……”
深深的孤独感再次弥漫芳草的整个身心,这样的孤独不仅是对她周围环境的感受,也是她内心的孤独和对外界理解的渴望。
只可惜,没有谁来理解她此刻的感受,她觉得自己一会儿像一颗孤独的树站立在极目无垠的旷野,独自面对着风霜雨雪的抽打,一会儿又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孤零零地独自在天空上飘荡……
她用手捶打着桌面,越来越用力,眼神也开始变得呆滞,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我是一颗孤独的树”,站起身在宿舍里游走。
此刻,她要让自己变成一颗孤独的树。她把自己的身体幻想成了树干,没有树的枝丫怎么办?她拿来宿舍搞卫生的扫把绑在身上当成树的枝丫。这会,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宿舍的中央,把自己伪装成了一颗想象里的树。
她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她笑起来,然后又哭泣起来,她的精神又进入了分裂状态。
她就这样独自站着,一会笑,一会哭,把自己折腾个没完没了。
直到蓝心来了,她才又安静下来。独自在宿舍外玩耍的芳敏也与蓝心一起回到了宿舍,看到弟弟回来,她眼里的光突然明亮起来。
是呀,晴川死了,父亲也死了,现在自己的身边就只剩下弟弟这个唯一的亲人了。芳草母亲一样怜爱地望着弟弟芳敏,她又开始犯起糊涂来。
“晴川,你回来了,你回来和我结婚的吧?”她扯着芳敏的衣袖不肯放手。
“姐、姐”急得芳敏直叫唤。
但芳草就是不肯放开自己的手。
“这该怎办办呀?”看着眼前的姐弟俩让一旁的蓝心徒唤奈何,心里也猫抓一样疼痛。
“真是一对苦命的姐弟”蓝心太清楚芳草的处境了:刚刚经历丧“夫”丧父之痛,弟弟也是孤苦无依,芳草只得把他带在身边,而她自己肚子里又怀着孩子,真要命哦,要是让被分配的学校知道了,一定会拒绝接收,这样芳草的工作也就没有了,芳草姐弟就会真的流落街头,更要命的是芳草的精神疾病又毫无好转的迹象。
这可把蓝心愁死了,有些事她可以帮,有些事她是真的帮不了呀,蓝心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以蓝心对罗跃进的了解,担心让芳草嫁给罗跃进又怕祸害了芳草,不让芳草嫁给罗跃进又没有可行的办法为芳草内忧外困的处境解套。
蓝心也想找个人商量商量,但如此隐秘的事情又能找谁商量呢,目前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以后会怎么样,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蓝心也深深地感到自己的孤立无援,就像芳草刚刚经历的那片无垠的旷野,蓝心此刻也是旷野无垠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