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的日子就像一辆纺车,摇一摇,就牵扯出长长的一段距离,不知不觉中大三的暑假就在眼前。
同学们都在各自做着计划与安排,家境殷实的同学有的准备去南方度假;有恋人的同学在踌躇要不要见家长;想考研的同学也可留下来继续在校攻读;只有像芳草、晴川这样的学生没得选择,回家吧,农村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从滨湖省城回家最直接最经济的路线就是搭火车到白水镇下车然后换乘汽车。芳草与晴川的寒暑假每次都是同乘一趟车同来同去,而且到芳草家还要经过晴川家的门前,不过芳草从来没有与晴川一道到晴川家去过。也不为什么,在那个年代,男女同学相互走动已不太奇怪,没有人在后指指点点了。当然好奇的开玩笑的人到什么朝代也少不了。也许在芳草的心中,她就是担心晴川村里人的玩笑吧,一直想去但又每次都临阵退缩。
这一次,她好像早就下好了决心,也没等晴川邀请就跟着他蹦下了车。
晴川这个傻小子还以为芳草在车上,一直在向远去的汽车招手,芳草却在他的背后咳嗽了一声。
晴川惊讶地“咦”了一声,就定定地望着芳草,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倒是芳草落落大方:这样看着,不欢迎啊?
现在的芳草,许是脱离了农村的强体力劳动与太阳的暴晒,再经过两年多的大学生活,已变得皮肤白皙红润、眼波流盼、原来消瘦的脸颊也变得充盈、笑时会出现一对深深的酒窝。人说,女大十八变,刚满19岁的芳草自然变得妩媚与水灵了,更重要的是她的心智远比眼前这个同年同日生的男孩来得成熟。
晴川的家就在离汽车停靠点不远的晴家铺,于是两人背起行李说说笑笑地一路往晴川家走去。
此时已是下午六、七点钟的样子,已到日薄西山的时候。在农田里劳作的农人们开始陆续归家,或者肩扛农具,或者驱赶着卸了犁铧的耕牛,一路吆喝着,甚至还有人对唱起了民歌《六口茶》。
沧桑的男声唱到:喝你一口茶呀问你一句话,你的爹妈噻在家不在家?
柔媚的女声则回应:你喝茶就喝茶呀那来这多话,我的那个爹妈噻已经八十八。
晴川对芳草说,这是我二叔与二婶在对歌。
芳草想起晴川在鹦鹉洲割芦苇的那年离别之日那个声音沧桑的唱《六口茶》的男人,便说道:“我听过他的歌,那年和你一起割芦苇的人就是你二叔吧”
“芳草,你真好记性”晴川由衷地佩服芳草的惊人记忆力,于是他一待二叔唱完就接替了二叔的角色唱起来:
喝你二口茶,问你二句话,你的那个哥嫂噻在家不在家?
刚唱完就示意芳草接起来。
芳草也不忸怩便大方地唱起来:你喝茶就喝茶呀哪来这多话,我的那个哥嫂噻已经分了家。
……
一口一问,一口一答,浓香酽醇、似娇音缠绵;香甜不腻,似情人香吻;清爽神怡,似弦歌绕梁,岁月悠然,万众风情;洗涤昏寐,婀娜摇曳。*
歌快唱完,晴川和芳草已走到了二叔、二婶劳作的田边。于是,晴川就大声地叫起二叔、二婶来。
二叔、二婶是一对神仙眷侣,虽然贫穷但从不忧愁。那年代,虽然大家都很穷,但心里都充满信仰,眼里闪耀着光芒。
此刻他们就隔着田埂回应晴川的问好,还扯起嗓门问道:川儿,你带女朋友回来了呀?
晴川看看芳草,不好意思的回答道:二叔、二婶,她是我同学。
于是,二叔、二婶就轰地一齐笑起来。
多年之后,芳草还记得这一幕,记得这首不管是从歌词上还是歌调上都体现甜蜜的爱情佳话和追求幸福生活的多重境界的民歌,记得这首中短而轻快的民歌旋律,更记得自己与晴川对唱的甜蜜与酣畅,也记得晴川二叔、二婶善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