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视狼步,目能自顾其背?怎么?你们裴氏还有相面的本事?”
裴慎对章义的讥讽毫不在意,而是指了指地面说道:“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章太尉就忘了长孙贺的所作所为?”
章义道:“勾结胡人入关,颠覆庙堂,视天下苍生为刍狗,你们裴氏难道与长孙贺有什么区别吗?”
裴慎却对章义这套说辞嗤之以鼻:“天下苍生?你章义起兵至今,难道就没有点别的心思?千百年来,喊出为了天下苍生这种口号的人不胜枚举,可哪一个得国之后真的是为了黎民百姓?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站得更高罢了。”
“天下治平,无复兵革,我三弟说得轻巧,可人若是能够坚守本心,持之以恒,那就不是人,而是圣。可既然要成圣,又为何在乱世中拼命搏杀呢?何不寻一处无人的山林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章义淡淡地说道:“我记得天行说过,天下间,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今日听了你裴氏二公子一席话,总算是真正明白何为世家了。”
裴慎吹开茶水表面漂浮的茶叶,小口啜饮着,等到一杯茶下肚后,才缓缓地说道:“你说得如同天上的日月,远观其形而不可得,我等也不过是顺应了成王败寇这个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罢了,你章义不也挟天子以令朝堂,你与我们并无不同,只不过你是那个想要当王的人。”
章义毫不掩饰地说道:“当然,我当然想要成王,若是不成王,如何将你们这些世家打倒;若是不成王,如何能让天下治平,无复兵革;若是不成王,如何能够保护我所坚守的道义。”
裴慎点点头,不再辩驳,而是放下茶杯说道:“那我便看看,你与我三弟是如何实现你们的抱负的?可你们莫要忘了,当我们这些旧的世家倒下时,新的世家依旧会踩着我们的尸体一步一步成为新的世家大族,而那些新的世家,恰恰就是你现在最为依仗的人。”
说罢,裴慎便站起身对裴沉烟说道:“耶娘想你了,想必过不了多久,阿娘就会亲自来定州。”
他又转头对一脸错愕的章义说道:“我给你扎下一根刺,你能拔掉它吗?”
裴慎大步向外走去,走时说道:“若是要联手诛杀长孙贺,可派人去城外张店寻找一个卖麻衣的小贩。”
章义此刻正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他突然发现,一切似乎真的会如同裴慎预料的一般,他脑海里走马观花似得闪过许多熟悉的面孔,那些或是憨厚,或是狡诈,或是一脸正气,或是猥琐至极的面庞,与裴慎的面貌诡异的重叠在了一起。
“我给你扎下一根刺,你能拔掉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