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地形复杂,安守忠若是甘心当野人住山里,只怕躲十年也不见得能被人找到。
他跑路了,再加上皇甫惟明已死,河北叛军自然是兵败如山倒。李怀光一路杀到华阴城以西十多里,追到面前没人了,才停下来不追了。
此时夜色深沉,方有德已经带着李嘉庆等人,慢悠悠的来到这条“死亡之路”上。只见道路两旁,全都是河北叛军士卒的尸体,有些甚至已经被踩得不成人形了。
“大帅,皇甫惟明若是死于乱军之中,想找他却也不容易啊。”
李嘉庆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说道。
如果没有被俘,皇甫惟明应该是死于乱军之中了,这一战几乎没人能走脱。除了华阴城南面的大山以外,附近没有藏人的地方。
后唐对阵后梁的胡柳坡之战,李存勖本来已经赢了,结果后梁名将王彦章在败退途中,与晋军运送辎重的杂鱼部队相遇。
这些后勤兵见到梁军旗帜,自然是惊慌溃散。他们闯入幽州军中,却引起阵势混乱。最后导致晋军自相践踏,晋军名将周德威控制不住乱势,与儿子一同死于混战之中。
皇甫惟明也是名将,也不是庸才,但是他跟周德威面临的情况是一样的。在这种场合,主将的谋略韬略甚至个人武艺,都没有用武之地。
方有德这次是对河北叛军痛下杀手,完全不打算留活口。
“你带人去找一找皇甫惟明的尸体,本帅会问一问李怀光,有没有抓住他。”
方有德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道,似乎对此战的结果没有丝毫惊讶。
李嘉庆抱拳行礼,便带着亲兵队在路边四处搜寻尸体,特别是穿着军官服饰的尸体。
一个时辰之后,方有德带着亲兵来到华阴城下,这时候李怀光也回来了。
他揣着粗气禀告道:“大帅,并未擒获皇甫惟明,但有人说当时这位主将在指挥部曲抵挡叛军溃退,并未逃离。反倒是安守忠从华阴南面的山间小路跑了,现在不知去向。”
“辛苦了,去歇着吧,此战你为首功。”
方有德拍了拍李怀光的肩膀说道。
李怀光凑过来小声说道:“义父,上次长安城内的那些人冥顽不灵,竟然敢褫夺义父的官位。这次我们大胜贼军,一定要秉明天子,给义父加宰相的职务,再把某些人料理一番。”
他说的就是上次方有德气走陇州事情。
这虽然是方有德故意下的一个套,但长安城内的某些贱货,却也是实打实的蝇营狗苟夺权。
李怀光早就看那帮人不爽了。
“你啊,将来日子还长,不必跟这些鼠辈计较。”
方有德笑着摆了摆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呵斥李怀光一番,只是现在也是看开了。
要是这次没有打败皇甫惟明,长安那些权贵之家,一定会将他这个主将捆好了,送到皇甫大帅面前。
那些人一定做得出来这种事。
所以这么看的话,其实李怀光的牢骚话,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义父教训得是。”
李怀光讪讪说道,心里却是盘算着,迟早要在长安城里搞一波出口气!
“你去华阴城,让李光弼他们把城门口的石头都搬开,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方有德有些疲惫的吩咐道。
此战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因为“倒卷珠帘”也有卷不动,甚至被对手反卷的时候。
如果一开始皇甫惟明就有所防备,打得控鹤军节节败退。那么在这样一段狭窄的道路中,溃兵就是控鹤军的士卒了。
谁卷谁还不一定呢!
别看现在是大获全胜好像是不费吹灰之力,可那只是从结果反推原因而已。
在没开打之前,谁也无法判断胜负如何,笃定自己这边一定能赢。这也是方有德硬是要让李光弼坚守华阴城十天的原因。
只有皇甫惟明懈怠了,河北叛军疲惫了,攻城攻得心头火起,才会使不出反抗的气力,容易被“卷”。
正在这时,几个亲兵抬着一块木板,上面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来到方有德面前。
领着这些人的正是高仙芝。
他一脸兴奋的对方有德抱拳行礼道:“大帅,找到皇甫惟明了,经过贼军将领指认,这就是他的尸体。”
方有德是见过皇甫惟明的,他走近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虽然四肢躯干已经被人踩得不成样子,但脸还是好好的。
这确实是皇甫惟明不假。
这位掌控河北,号称麾下五十万精兵的大帅,被自己这边的溃兵给踩死了,居然死得这么草率!
将军难免阵上亡,带兵征战沙场是高危职业,死亡就是归宿。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谁敢说自己打不死强无敌?
方有德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空虚之感。
这种感觉当年也有过。那是他指使何昌期,带兵伏杀安禄山成功的时候产生的。
伴随着达成目的后的寂寞与轻松。
只是根据上次的经验,方有德明白,杀掉皇甫惟明,也不代表河北叛军会分崩离析,更不意味着从此河北百姓跟关中朝廷一条心。
至于天下大同,盛世复现什么的。
只能用任重而道远这句话自勉了。
“厚葬了吧。”
方有德轻轻摆手,意兴阑珊说道。